蔡 智勇：从 “爱滋病” 到 “艾滋病” 看 汉字 的 望文生义
1 Aids 翻译 从 “爱滋病” 到 “艾滋病” 反映 出 人们 对汉字 望文生义 的 心理
当前 世界 上 谈虎色变 的 Aids 最初 被 翻译 成“获得性免疫 缺陷 综合症”，后来 改 为 音译 的“爱滋病”，但是 这种 翻译 容易 让 人 望文生义，以为“爱滋病”是“恋爱 滋生”的 病，所以 现在 多数 报刊改称“艾滋病”。汉字 不是 拼音 文字，往往 会 有 望文生义 的 弊病 或 优点（陈 原 2005）。
文字 本来 是 记录语言 的 视觉 形式，不 应该 干涉 词语 的 意思，而 汉字 的 语素 文字 性质 使 它 似乎 拥有 了 比 表音 文字 更 大 的 权利，汉字 似乎 能够影响 人们 进行 词义 的 判断。看到 一个 新词 的 时候 人们 会 不 自觉 地 通过 记录 词 的 字 甚至 字 内部 的 部首 展开 联想，猜测 这个新词 的 意思。电视剧《还珠 格格》中 的 小燕子 是 望文生义 的 典型。在 我们 的 日常 语言 生活 中 类似 的 望文生义 的 现象 经常 出现。比如，学习日语 看 到 汉字 就 很 兴奋，马上 开始 联想 这个 词 的 意思。日语词 虽然 使用 汉字，实际上 只 使用 汉字 的 外形，日语词 的 意思 往往 和人们 主观 猜测 的 意思 差别 很大。比如 日语 中 的“切手”不是 指“切割 手”，而是 指“邮票”；“八百屋”的 意思 与 八百 这个 数字 没有 关系，而是指 “卖菜 的 人”或“蔬菜 店”；“朝颜”不是 指“早晨 的 面容”而是 指“牵牛花”。学习 过 汉字 的 人 再 来 学习 日语 就 往往 会 做 这样 的联想。
我们 这种 习惯性的 猜测 一来 可能 使 我们 误解 词 的 原意，二来 对 我们 正确 把握 词义 造成 了 时间上 的 延迟，浪费 了 精力。
2 有 学者 出版 了 望文生义 的 著作
我 在“语文 教育出版社 论坛”的 分论坛“小学 语文 教育 教学”里 看到 一篇 网友 “落地麦” 发表 的，介绍 一本 据说 是“在 中华 文化、中国 汉字 濒临 危机、众多有 识 之 士 呼喊‘谁 来 拯救 汉语’的 困危 时代，为 拯救 中华 文化，恢复 汉字 尊严，启迪 人类 文明，实现 社会 和谐 的 应世 巨著---《汉字 世界》”（作者 箫 启宏）的 帖子，这里 有 一段 书 中 的 片段 可以 帮 我们 看到 作者 是 怎样 解释汉字 的：
欲，左边 是 个“谷”，右边是 个“欠”。“谷”有 两层 意思，一是“谷”，指 粮食 五谷，人 缺少(欠)了五谷，发生 饥饿，必然 要 产生 食欲。这 是 从 生理 到 心理 的 反应 过程，因此 “欠 谷 生 欲”。二是“谷”，又 指 山 与 山 之间 的 山谷。是说 人 的 欲望 没有 止境，如果 把 它 刺激 起来，那 就 会 变成“山谷”，山谷 永远 是 填 不满 的，所以，人 应当 节欲。
“欲”字 为什么 和“裕”字同音 呢？“裕”字 左边 是 个 “衣”字旁，指的 是 衣，右边 是 个 谷 字，表示 有 穿的 有 吃的。孙 中山 先生 讲“三民 主义”，第一 条 就 讲 “民生”。民生 的 基本 问题 就 是 衣、食、住、行 几个 字。人 的 欲望 不仅 是 饥饿 时 想 吃 饱饭，更 想 过上 不愁 吃 不愁 穿、安居乐业 的好 日子。人 的 这种 心理 和 要求 是 正当 的，所以，“裕”字 和“欲”字 同音。
“颂”字 中 有 个“公”，“贬”字中 有 个“贝”，可见 惟有“天 下 为 公”是 最 值得 歌颂 的，要 贬斥 的 是 贝 字 当头 的“拜金 主义”。汉字 文明，是非 明确。
有 人 问，反 腐败怎么 解释。萧 启宏 说，“腐”字 已经 说明 了 问题，上面 是 政府 的“府”，下面 是 鸡 鸭 鱼 肉 的“肉”，它 告诉 人们 反 腐败 不是 反 政府，而是反 政府 下面 的“烂”肉。百姓 的 住宅 称 家室，大富之家、官府 才 称为“府”。“府”字 中 有 个“广”字，意 指 广大。广 中 有 个“人”字、有 个“寸”字，是指 官府 之 人，应 寸心 为民，时时刻刻 想着 老百姓。但是，如果 政府 中 的 人 不 勤政 廉政，整天 陷于 酒肉，变 成了 行尸 走肉，那 府上 就会出“腐”了。尸 腐 必 败，肉 腐 必 臭，所以 腐败 非 反 不可。一个“腐”字 包含 了 非常 丰富 的 信息。
乍一看，这位 教授的 理论 似乎 说 得 通，但是 说 得 通 不 等于 说 得 对，比如“待人接物”说 成“等待 客人，接受 礼物”也 可以 说 得 通，这 是 笑话，我们 都知道 这样 解释 不对。
这位 教授 的 研究方法 在 最初 就“误入”了“歧途”，研究 汉字 应该 把 它 放在 语言学 研究 的 系统 里 进行。单独 就 汉字 论 汉字，好像 会 收到“自成一家”的效果，其实 是 偏离 了 语言 研究 的 大家庭，这样 独创 的 理论 往往 没有 正确 的 研究 理论、方法 和 步骤 支持，也 容易 思维 混乱，前后 矛盾。比如 说，“欲”一会 说成 缺少 粮食产生 食欲，一会 又 说 是 欲望 像 填 不满 的 山谷，单单 从 字形 上 进行 联想，没有 根据，牵强附会，自相矛盾。如果 见到“贬”字 就 联想 到“要 贬斥 的 是 贝 字当头 的‘拜金 主义’”，那 同样 有 部首“贝”的“贤”字 是不是 也 应该 贬斥 呢？按照 这位 教授 的 理论 来 推广 一下，“不刊之论”、“屡试不爽”是不是 要 理解 成“不能 刊登 的 言论”和“几次 尝试 都 不 爽快，不 成功”呢？
王力 先生 在 讲到训诂学 的 时候 就 说 过“研究 语义 的 产生 及 其 演变，应该 不 受 字形 的 束缚。例如‘趣’与‘促’，‘阳’与‘佯’，‘韬’与‘弢’,‘矢’与‘屎’，论 字形 毫无 相似 之处，若 论 音义 则 完全 相同（当然 这 不是 说 它们 所含 别的 意义 也全同）”（王力，2000）。古人 在 造 字的 时候 用 了 不同 的 方法，这位 教授 不 知道 这 一点，他 只 通过 字面 上 或 通过 字 的 部首 发挥 不着边际 的 想象 就 得出 结论，这是 不 负责 的 做法。在 研究 汉字 与 词义 的 关系 方面 前人 已经 做了 大量 研究，我们 应该 抱着 还原 事实 真相 的 心态 进行 学术 研究，在前人 的 基础 上 做 继承式 的 发展，学习 前人 的 研究 思路、方法、步骤，不能 为了 追求 新颖，吸引 眼球 而 在 研究 步骤 上 “独辟蹊径”，不去查 资料 找 事实，就 对 汉字 随心所欲 地 发挥 想象 得出 结论。
普通 大众 懂得 的语言 知识 很少，他们 犯错 情有可原。但是 有 教授 职称 的 学者 专门 出书 论述 汉字 的“独特性”就 多少 有点 误人子弟 的 嫌疑 了。更 严重 的这位 教授 和 普通 民众 一样 没有 系统 的 语言学 知识，但是 普通 民众 只 在 私下 用 基于 娱乐 的 心态 对 汉字 望文生义，而 这位 学者 却在 错误 的 理论 下 深入“研究”，还 出版 了 著作，他 对 社会 造成 的 危害大 多 了。
3 汉字 的 性质 为 人们 望文生义 提供 了 基础
人们 不约而同 地对 汉字 大量 进行 望文生义 的 猜想，这 中间 必然 有 汉字 本身 的 原因。
汉字 是 语素 文字，不直接 记录 语音，而 是 记录 语素 这个 语言 实体。语素 是 语言 中 最小 的 形式 和 意义 结合 的 单位，语素 具有 意义，让 人们 误以为 汉字也 具有 意义，人们 更 进一步 地 以为 汉字 的 部件 也 有 意义，于是 接下来 会 通过 分解 汉字 部件 来 “挖掘 深意”。
汉字 是 一种 古老的 表意 文字，并且 一直 保持 自己 的 体制 流传 到 现在，汉字 的 形体 抽象化 还 不够，形象性 较强，容易 引起 联想，这 也 是 汉字 容易 使人望文生义 的 原因 之一。
4 措施
普通 民众 和 学者中 有 望文生义 的 情况 出现，说明 人们 对 汉字 和 词义 关系 的 误解 在 广度 和 深度 上 都 很 严重。错误 的 理论 得到 不少 人 的 认同和 拥护，语言学 研究 的 最新 成果 反而 很难 快速 普及，好像 我们 的 语言 生活 出现 了 无序 的 状态，这 个 情况 要 得到 改善 需要 我们从 以下 几个 方面 努力：
4.1 加强 理论 研究
理论 能够 指导 实践，加强语言学 理论 研究，把 汉字 与 词义 的 复杂 关系 澄清，在 一些 有 争议 的 问题上 尽快 理清 思路，让 人们 告别 没有 方向感，依赖 猜测 的 状态，人们就 不 容易 被 错误 理论 牵着 鼻子 走。理论 研究 越 深入，越 清晰， 就 越 能 解释 人们 的 疑惑。建立 新 的 规范 也 需要 理论 走 在 前面，这样才能 保证 新 建立 的 规范 符合 科学 规律。
4.2 规范 权威 媒体 和 权威 人士 发言权
文中 的 这位 箫教授 或许 在 其他 方面 是 专家，但是 绝不是 语言学 方面 的 专家，他 缺乏 扎实 的 语言学 基础 知识，写 的 却 是 关于 语言学 的 书。他 在其他 方面 的 成就 使 他 具有 榜样 的作用，人们 顺带 地 肯定 他 出版 的《汉字 世界》，他 的 影响力 越大 造成 的 危害 就 越大！
权威 媒体 或 权威人士 掌握 了 发言权 就 更 应该 慎重 发言。
4.3 加大 宣传 力度，逐步 普及 语言学 成果
如果 普通 大众 都懂 一点 语言学 基本 知识，遇见 类似 《汉字 世界》这种 伪科学 出版物 的 时候 就 会 有 自己 的 判断力，又 或者 这位 教授 懂 一点 语言学 知识就 能 及早 认识 自己 的 错误，避免 自己 在 错路 上 走得 更远；也 不至于 大大方方 地 出版 漏洞百出 的 著作，贻笑大方！
语言学 是 语言 的科学，要 像 其他 门类 的 科学 一样 需要 加大 普及 力度，要 把 语言学 的 基本 知识、基本 概念 一步 一步 从 专门 研究 人员 普及 到 文科大学生，其他 学生 和 社会 人员 当中 去。
参考 文献
[1] 陈 原.在 语词 的 密林 里 重返 语词 的 密林[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 书店，2005.
[2] 彭 泽润，李 葆嘉.语言 理论[M].长沙：中南 大学 出版社，2003.
[3] 王 力.新 训诂学[A].王 力.王 力 语言学 论文集[C].北京：商务 印书馆，2000，（498-510）.
[4] 王 力.训诂学 上 的 一些 问题[A].王 力.王 力 语言学 论文集[C].北京：商务 印书馆，2000，（516-532）.
[5] 萧 启宏.信仰 字 中 寻[M].北京：新 世界 出版社，2003.
（丁 祺 点评：蔡 智勇 这篇 文章 批评 了 一种 伪科学 现象，主要有以下 几点 做得好：1敢于 挑战 权威，提出 自己 的 见解。2分析 问题 有理有据，能够 抓住 要害。3既有 微观 的 分析，又有 宏观 的 总结，分析 全面。不足 的是：表达 上 不够 清楚 和 简洁，稍显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