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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正宇:方言生態危機與方言寫作

[日期:2010-09-18] 來源:語言文字網  作者:董正宇 [字體: ]

董 正宇:方言 生態 危機 與 方言 寫作

1971,美國 斯坦福 大學的 E.Haugen在《語言 生態學》一文 中 最早 提出“語言 生態”(language ecology)概念,它 的 宗旨 是要“研究 任何 特定 語言 與 環境 之間 的 相互 作用 關系”,并且 把 語言 環境 作 隱喻 類比。[1]本文 所取 的“方言 生態”概念 因此 延伸,指 的 是 漢語方言 與 所在 的 語群、社會 及 文化 環境 相互 依存、相互 作用 的 生存 發展 狀態。眾所周知,漢語 是一種多 方言 的 語言。在 第一 層次 上,漢語 有 七大 方言,即北方 方言、吳 方言、閩 方言、粵 方言、客家 方言、湘 方言 和 贛 方言。七大 方言 之下,還有 無數 的次 方言、話、腔等。如同 人 的血管、樹 的 枝杈,在 漫長 的 民族 社會 歷史 以及 文化 的 演變 長河中,漢語 各 方言 之間 聲息 相通、共存 共容、相互 作用、相互 滲透,構成一個 豐富多樣、生機勃勃 的 語言 生態 系統。

1 “推普”與 漢語 方言 生態 危機 的 迫近

但是,在 現代 國家 建設 過程 中,在 社會 經濟 發展 和 個人 語言 交際的 雙重 需求 和 作用下,漢語 各 方言 的 地域 界限 被 打破,語言求同 正在 成為 中國人 語言 生活 的 主導 趨勢。1955年“全國 文字 改革 會議”后,“推普”(即 推廣 普通話)活動 正式 啟動。在 國家 語言 文化 戰略的 支配 下,語言 規范化 意識 得到 大多數 中國人 的 認同。一代代 中國人 接受 普通話 教育,普通話正 成為 越來越 多 的 中國人 語言 生活 的 首選。客觀 地 看,“推普”活動 的確 在 推動 現代國家 一體化進程、促進 社會 經濟 發展 等 方面 都 立 下 了 汗馬 功勞。但是,語言 求同 趨勢 被 簡單 置換 為學習、使用 普通話(民族 共同語),在“推普”的 浪潮 中,在 普通話 與 方言 之間 以及 各 方言 之間 這 兩個 層面,一幕 激烈的 語言 競爭 幾乎 是 伴隨“推普”活動 同時 展開;漢語各 方言 的 話語 空間 和 生存 格局 正在 發生 急劇 的 變化,一場 方言 生態 的 危機 隨之 迫近。

細細 看來,漢語 各 方言 的 生態 環境 并不是 一律 惡化。北方 方言,無論 是分布 地域 還是 使用 人口,在 各大 方言 中 都 擁有 絕對 優勢,生態環境 最好。打開 中國 方言 地圖 一看,整個 廣袤 的 長江 北岸 地區 包括 西南 地區 只有 一個 方言———北方方言,其它 六大 方言 全部 處于長江 以南,而且 基本 上 都是在 東南 角;從 使用 人口 看,70% 以上 的 中國人 說 的 是 北方 方言,其余 六大 方言 加 起來 只有 30%。整體 的 不 平衡 格局 十分 明顯。北方 方言 強勢 的 原因很 簡單,一是歷史 因素。中原 地區 一直 是 漢 民族 的 中心 區域,北方 方言 一直 是 漢民族 的 主體 語言,歷史 地位 決定 了 今天 的 優勢。二是 國家 語言 政策 使然。《國務院 關于 推廣 普通話的 指示》(195626)明確 規定,“漢語 統一的 基礎 已經 存在 了,這 就是 以 北京 語音 為標準音、以 北方話 為 基礎 方言、以 典范 的 現代 白話文著作 為 語法 規范 的 普通話。在 文化教育 系統 中 和 人民 生活 各 方面 推廣 這種 普通話,是 促進漢語 達到 完全 統一 的 主要 方法。”換 句 話 說,推廣 普通話 就是 要 廣泛 系統 地 推廣 北方 方言。北方方言 的 優勢 地位 早早 從 國策 的 高度 被 確立。

80年代 以來,隨著 改革開放 后 華南 經濟 的 強勢,粵 方言 也 大大 改變 自身 的“蠻語”形象。粵語 歌 一度 成為 中國 億萬青年 的“心聲”,最早 大約 是 從 電視 連續劇《霍 元甲》的 主題 歌 開始,隨后 是 大量 香港 歌星 的 感召,粵語 成為 一種 特有 的“音樂 語言”!一 時間,全國 人民 心蕩 神搖,原來被 貶為“嘎嘎”的 粵語,怎么 聽 怎么“來勁”,似乎 突然 覺得人類 的 很多 微妙 復雜 的 情感,只有 用 粵語 才能“到位”。在 這種 強大 的 話語 霸權 暗示 下,越來越 多 的 北方 人,悄然 地 在 口語 中 摻進 廣東 口音,比如 本來 能 分 清 平卷舌 的 人,硬 是 改換 門庭,把“是不是”說 成“四不四”,本來 圓滑 流暢 的 口語,一定 要 變成 一字 一頓、口型 夸張 的 廣東 普通話,一 時間,普通話(民族 共同語) 在粵語 面前,也 很 有些 自慚形穢 的 感覺。

相比 之下,其他 幾大 方言 的 生態 環境 就 不 那么 樂觀,均 面臨 程度 不等的 生態 問題。下面 以 古老 的 吳 方言 為 例子,看看 漢語 方言 的 真實 生態 困境:

一是 趨同 普通話,方言 特色 減退。江蘇 是 吳 文化 的 重要 省份,特色 各異 的 方言是 吳 文化 特色 的 一個 重要 組成 部分。在“推普”的 作用 下,江蘇 各地 說 普通話 的 人 越來越多,普通話 的 水平 也 越來越 高。同時,各地 的 方言 正在向 普通話 靠攏。語言 學家 劉 丹青 按 使用者 的 年齡 把 南京 話 分為 四派:最 老派———城南80歲 以上 老者 使用 的 方言,語音 特點 跟趙 元任《南京 音系》所說大體 一致;老派———50 80 之間 的 城南 方言;新派———20 55 間 城南 人 的 方言;最 新派———25 以下 城南 人 的 方言。他 指出 了 普通話對 南京 方言 的 影響,提到 城北 三區 所說 的 混合型 的 普通話 或者 新 南京話 勢力 越來越 大,城南的 方言 也 迅速 變化,形成 了 南京 方言 的 特殊 局面:內部 差異 巨大,原有 方言 特色 減退,北方話 成分 日增。這些 分析 是 全面 系統 的。[2]

二是 方言 話語 生存空間 逐漸 縮小。蘇州 是 江蘇 吳 方言 的 中心,標準 吳語 的 聲母 有 清濁 的 對立,例如“布”和“步”、“到”和“道”都 不 同 音。但是 據 語言 學家 對 城區 一些 年青 人 的 調查,已經 有 人 不能 區分 這些 不 同 音 的 字 了。處于 分界線 上 的 方言,也正在 北化。例如,溧水、金壇 縣 原本 都 在 吳 方言 區,但是現在 兩個 縣城 都 已經 普遍 說 江淮 方言(屬 北方 方言),公共交際 已 不再 使用 吳 方言,老年 人 之間 和 農村 還有 吳 方言 的 存在,但是 已經衰微 了。此外,江蘇 還有 不少 方言島,據 語言 學家 調查,這些 方言島 也 正在 萎縮。[3]可見,作為吳 文化 的 一個 重要 標志 的 吳 方言 正在日益 縮小 自己 的 范圍。

三是 方言 的 影響力(活力) 減退。上海 話 是 吳 方言 的 重要 分支 之一,正在 發生 的 事實 也 令人 深思。在“推普”的 政策 下,除了 允許滬劇 越劇 滑稽劇 等 戲曲 存在 外,報刊 不準 刊登上海 方言 文章,一個時期 還 停止 上海 話 的 廣播,不準 發行 上海 話 歌曲 磁帶,不準講 上海 話 的 電影 電視片 播出 和 方言 話劇 的 演出,也 不 組織 專家 審定 方言 用字,因此 上海 方言 還 停留 在 不見 書面語 的 狀態。而 上海 話 原來 是 一個 十分 豐富 的 方言,尤其 是 近代 社會中,上海 話 中 一時 造出 和 引進 了 大量 詞語,如“自來水”、“電燈泡”、“馬路”、“洋房”、“沙發”、“麥克風”、“文化”、“經濟”等等,極大 地 豐富 現代 漢語,現在 卻 到 需要 保護 的 時候 了。中國社會科學院 語言 研究所 方言室 主任 周 壘 接受《新聞 周刊》采訪 時 說,表面 上 看,在 上海 這樣 的 大 都市,仍然 有 千萬 以上 的 人 在 說 上海話,而 實際 上,使用 上海 話 的 范圍 越來越 窄。任何 來自書面 或者 媒體 的 信息 都 要 用 普通話 表達。上海 話 只能 用 在 幾乎 沒有 文化層次 的 吃飯、睡覺 之類 日常 生活 狹小 的 范圍 內。他 認為,長久 這樣 下去,就 會 造成 上海 方言 的 詞匯 貧乏,上海 話 正在 走向 名存實亡 的 不歸路。專門 研究 上海 方言 的 上海 大學 錢 乃榮 教授 也 舉出 了 佐證,根據 他 的 統計,上海 話 中 有 特色 的、而 在 普通話 中 沒有的 單音 動詞,其中 有 74個 詞 在 現今 大學生 一代中 已 消失 不 再 用 了。[4]

發生 在 吳 方言 上的 事實,同樣 在 閩 方言、客家 方言、湘 方言 和 贛 方言 中 發生。這些信息 傳遞 一個 清晰 的 信號:漢語方言 的 危局 正在 加劇。

2 文化 多樣性 方言 生態 保護

語言 的確 有 自身 的發展 規律,不 以 人 的 意志 為 轉移。語言 理論 告訴 我們,隨著時間 的 推移,如果 一種 語言 或者 語言 變體 的 規模 得以 擴大,就形成 了 所謂 的 語言 傳播。在 一般 情況 下,任何 一種 語言,不是在 傳播,就是 在 縮小 使用 的 范圍。一種 語言 的 傳播 常常 導致 別 的 語言 縮小 使用 范圍。自從 1955年 開始 推廣 普通話,漢語方言 的 話語權 就 逐步 被 削弱;在 之后 城市化 進程 中 ,方言 更 被 打 上 了 濃重 的 鄉村 烙印。普通話的 傳播 所 帶來 的另 一面 必然 是 方言 的 萎縮。從 這種 意義 上 講,方言 的 出生、發展 和 消亡,是 語言 和 語言 之間 的 較量,“物競 天擇,適者 生存”。我們 能 做 些 什么 呢?全球化 的 年代,必須 要 有 一種 公共 語言 交流。就 世界 范圍 而言,強大 的 無處不在 的 英語 正在 成為 國際 通用語;對 中國,確定 以 北方 方言 為 根基 的 普通話 作為 民族 共同語同樣 有 它 必然 和 合理 的 因素。

但是,從 漢語 的 發展 的 角度 來說,方言 話語 空間 的 縮小 和 趨同于 普通話,可能 會 影響到 漢語 的 生態。我們 可以 把 普通話、方言 的 共存 看作 是 一個 語言 生態鏈,普通話 和 方言 在相互 接觸、相互 影響 中 得到 發展。漢語 就是 在 同 各種 語言 的 接觸 中 發展 起來 的。漢語中有 大量 的 同義詞 如“乘機”和“趁機”、“成規”和“陳規”、“一班人馬”和“一撥人馬”等 可能就是 因為 方音 不同 而 形成 的。有些 詞 的 形成 很有趣,例如“滑桿”這個 詞,本來 應該 是“筏竿”,因為 當地人[f][h] 不 分,就 寫成 了 前者。事實 上,即使 是 今天,普通話 仍然 在 從 方言 中吸取 營養。不少 語言 學家 已 正確 地 指出,方言已經 成為 普通話 新詞 構成 的 重要 途徑。沒有方言,普通話 就 成 了 無源之水。從 這種 意義 上 說,維系 方言 的 生態 平衡,讓 各 方言 擁有 自由 的 發展 空間,與“推普”并不 矛盾。

從 文化 多樣性 的 角度看,開展 語言、方言 生態 保護 對 民族 文化、社會 歷史 等 研究 也 有重要 價值。聯合國 教科文 組織第31 大會2001112 通過 了《文化 多樣性 宣言》指出,文化 在 不同 的 時代 和 不同 的 地方 具有 各種 不同 的 表現 形式。文化 多樣性 對 人類 來講 就 像 生物多樣性 對 維持 生物 平衡 那樣 必不可少。《宣言》同時 強調,文化 多樣性 是 發展 的 動力 之一,它 不僅 是 促進 經濟 增長 的 因素,而且 還是 個人 和 群體 享有更加 令人 滿意 的 智力、情感 和 道德 精神 生活 的 手段。捍衛 文化 的 多樣性 與 尊重 人 的 尊嚴 是 密不可分 的。每個 人 都有 權利 用 自己選擇 的 語言、特別 是 用 自己 的 母語 來 表達 思想、進行 創作 和 傳播 自己 的 作品。

由于 地域 的 阻隔 和分離 時間 太 長,漢語 各 方言 之間 差異 很大,特別 是像 北方 話 和粵語、閩語 的 差別。正如 語言 學家 戴 昭銘 所 指出 的:“漢語 方言 的 復雜 大概 可以稱得 上世界 之最,”“漢語 的 方言 差異 遠遠 超過 了 歐洲 的 許多 民族 語言 的 差異。”美國 漢學家 羅杰瑞 也 指出:“對 歷史 語言 學家 來說,漢語 更像 一個 語系,而 不 像 有 幾種 方言 的 單一 語言,漢語方言 的 復雜 程度 很 像 歐洲 的 羅馬 語系。”[5]形形色色 的 方言 是 最 自然 本質 地 表達 中國 多元 文化 的根基。方言,不僅 是 語言,它 是 中國 地域 文化 的 載體,是 總體 文明 的 土壤。文化 的 多樣性 以及 它們 之間 的 互動、激勵 和 競爭,就是中華 文明 長盛不衰 的 內在 機制。不 讓 一種 方言 順其自然 發展 而 受到 壓制,地方 特色 就 會 消失,地域 文化 也 會 萎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方言,是 中國 多元化 地域 文化 的 承載者,是 中國 民間 思想 最 樸素 的 表現 形式,也 是 含義 最 豐富 最深刻 的 語言。所以,保護 方言,就是 保護 民族 多樣性 的文化,也 就是 捍衛 絢麗 多彩 的 中華 文明。

3 方言 寫作:漢語 方言 詩意 棲居地

針對 方言 的 危局,筆者 認為,文學 工作者 應該 承擔 起 自己 的 使命,倡導“方言 寫作”就是一種 正確 的 選擇。所謂 方言 寫作,就是 在 現代漢語 寫作 中,鼓勵 作家們 從 詞匯、語法、語氣、語感 等 各 方面 大量 吸納 漢語 方言 話語 資源,創造 具有 獨特 的 方言 特色 的 文學 作品。借助諸多 方言 寫作 文本 的 生產、傳播 和 接受,讓 漢語 方言 的 精髓 在 一種 動態 的 方式 中 生存、流傳。無疑,這是一種 積極 的 方言 生態 保護 方案。

首先,文學 是 語言 的 藝術,更 是 語言 的 真正“詩意 棲居 之所”。可以說,一種 語言 的 最高成就,它 的 節奏 和 韻律、幽微 和曲折、本質 和 秘密,都是 通過 最 優秀 的 文學 文本 來 展現。或許 每個 人 都 自豪 地 說,漢語 是 世界 最美 的 語言。然而 漢語 在 哪里?作家 王蒙 說,漢語的 美 表現 在 唐詩 宋詞 里,表現 在 漢賦 里,也 表現在 唐宋 八 大家 的 古文 里。沒有 唐詩 宋詞、漢賦 以及 唐宋 八大家 的 古文 等 古典 文學 經典,漢語的 美 如何 呈現 和 流傳 ?同樣 的 道理,漢語 方言 是一種 生活 的 語言,是 一種 活 的 語言。要 保持 方言 的 生鮮 活潑 的 原生態,文學 無疑 是 它 最佳 的 詩意 棲居地。還是 以 吳 方言 為例。在 中國 文學 史 上,吳語 區 的 歌曲、戲文、話本 小說、彈詞 說唱、俗諺 笑話,都 留下 了幽婉 吳語 的 深深 痕跡。被 稱作“百戲 之祖”、“中國 戲曲 活化石”的 昆曲,是 目前 中國 惟一 的 聯合國教科文 組織 首批 授予 的“人類 口頭和 非物質 遺產 代表作”。昆曲 的 底子 就是 有名 的“蘇州 白話”。近現代 文學 史 上,《海上 花列傳》、《九尾龜》等 都是 著名 的 吳 方言 小說;吳語 區 產生 的 一 大批 現代 作家 在 創作 中 也不時采用 吳語 詞匯。如 魯 迅《阿Q 正傳》就 采用 了“罵‘蟲么’”、“押牌寶”、“蹊蹺”、“晦氣”、“堂館”、“烏篷船”、“肚里一輪”、“栗鑿”、“兜搭”、“畫花押”等 吳 方言 詞語。

其次,方言 能 成為 文學 語言 的 重要 組成 部分,是 因為 它 厚重 的地域 文化 承載。方言 的話語,除了 傳達 信息,往往 透射 出一方 人們 的 性情 喜好、想事 和 言談 的 特點。在 本地 人 和異鄉 人 眼里,這種 話語 能 顯示 出地方 風韻,傳達 出 獨特 的 情趣,而 獨特 的 鄉土 情趣恰恰 是 文學 意境 所 珍視 的,追求 的。比如 干脆 利落 的 北方 話 和 吳儂軟 語,一 北 一 南,語音 上差異 很大,表現在 詞匯 的 運用 和 語法 方面 也 有 明顯 的 分歧,而 這些 特點 體現 在 各自 的文學 作品 中,就 有 著 不同 的 情致 和 韻味。比如,以 北方 方言 創作 的《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與以 吳 方言 為主 創作 的《海上花 列傳》、《海天 鴻雪 記》、《九尾龜》,在 語言 風格 和 語言 所 體現的 情感 狀態 截然不同。北人 的 豪放、硬朗,吳人 的 溫軟、陰柔,形神盡現。可見,方言 的 地域性 特征 常常 是 我們 認識 人類 文化 地下河 的 最佳 向導,有時 它 本身 就是 很 寶貴的 文化 化石 和 標本。

第三,文學 創作 中 作家 采擷 和 運用 方言 資源,植根 于 強烈 的 方言情結。根據 語言 本體論 理論,無論 是“響亮 的 京腔”或者“綿軟 的 蘇白”,無論 是“蘭花花”的 信天游 或者“上酸菜”的 東北 話,作為 一種 語言,它 承載 的 是 特定 地域 人們 對 人生、社會、文化 的 印象、經驗、感受,反映了 他們 獨特 的 世界 認知 方式 和 圖景。到 目前 為止,絕大多數 的 漢族 人(包括 北京 人)的 母語 即 生 下來 最初 學會 的 語言(或者 說 不 需要 學 的 語言),都是 方言,也 就是 說,他們 最 自如 地 表達 思想 感情 的 語言 都是 方言。“少小 離 家 老 大 回,鄉音 無 改 鬢毛 衰”,中國人 對 方言母語 的 執著 是 不言而喻 的。反映 到 文學 創作 上,就是 如 現代 作家 劉 半農 所說,“語言 在 文藝 上,永遠 帶著 一些 神秘 作用。我們 作文 作詩,我們 所 擺脫 不 了,而且 是 能運用 到 最 真摯 的 一步 的,便是 我們 抱 在 我們 母親 膝 上 所學 的 語言;同時 能 使 我們 受最 深切 的 感動,覺得 比 一切 別種 語言 分外 親切 有味 的,也 就是 這種 我們 的母語。這種 語言,因為 傳布 的 區域 很小(可以 嚴格 地 收縮在 一個 最小 的 區域 以內),而 又 不能 獨立,我們叫 它為 方言”。[6]可以 說,作家們 自幼習得 的 母語———方言,是 他們 終生 文學 創作 激情、靈感、動力 的 源泉、資源 和 載體。

第四,提倡 方言 寫作,不僅 有助于 漢語 方言 生態 的 改善,而且 也 有助于 緩解 現代 漢語 寫作 的 危局。回顧 20世紀 漢語 文學,從 文學 語言 的 路向 觀察,基本上 呈現 三種 發展 維度:一是 崇“洋”;比如 語言 的 歐化、俄化、拉美化 在“五四”、“十七 年”、90年代 等 不同 時期 輪轉,成為 文學 創作 一時 時尚 和 主流。二是 尚“古”,即 從 古代 漢語 吸取 養分;雖然“五四”那一代 作家 最 激烈 地 反傳統,但是 民族 文化 的“集體 無 意識”仍然 深深 地 影響 他們,魯迅小說 雜文 話語 依稀 可見 魏晉“簡約”風范,周 作人 散文 小品 則 盡顯 晚明“閑適”風流。三是 朝“下”,即 重視 運用 民間 話語 形態 的 方言 土語 進行 文學 創作。這種 傾向 自 30年代“大眾語”運動 起 就 開始 提倡, 40 年代 有 趙 樹理、周 立波 等 人 的 文學 實踐,但是 總體上 沒有 大的 起色,無法 與 前 兩種 路向 抗衡。事實 上,綜觀 20世紀 中國 文學,除了“五四”那一代 作家 能夠 保守“古今 中西”的 平衡,為 現代 漢語 寫作 創立 種種 范式 外,后起 的 作家 都 很 難 堅守 和創新。可喜 的 是,1990年代 以來,方言 作為 一種 自由自在 的 民間 話語 資源為 作家 自覺 或者 不 自覺 地 采擷 和 運用,韓 少功、李 銳、莫 言、張 煒、閻 連科 等 不約而同 地向 方言 伸出 橄欖枝,并且 創作 出 了《馬橋 詞典》、《無風 之樹》、《檀香刑》、《丑行 與 浪漫》、《受活》等一批 有著 鮮明 的 方言 色彩 的 文學 作品。對 這些 文本 分析,能夠 看 出,這些 作家 對待 方言 的 態度較 以前 有 了 比較 明顯 的 變化:他們開始 有 意識 地 把 方言 看作 一種“資源”,體現 出 了 鮮明 的 語言 本土化 追求 自覺。這種 對 方言的 自覺 態度 以及 隨之而來 的 創作 行動,必然 將 大大 緩解 當下 不少 文化 人士“漢語 危機”的 焦慮,為 現代 漢語 寫作 開拓 出 一條 新路。

參考 文獻:

[1] 范 俊軍.生態 語言學研究 述評[J].外語 教學 研究,2005,(2).

[2] 郭 熙.對 新時期“推普”的一些 思考:以 江蘇 為例[J].南京 大學學報,2001(2).

[3] 劉 丹青.南京 方言詞典[M].江蘇 教育 出版社,1995.

[4] 劉 半農.劉 半農詩選[M].人民 文學 出版社,1958.

[5] 羅 雪揮.拯救 方言[J].新聞 周刊2004,(30).

[6] 張 衛中.新 時期創作 中 方言 使用 的 新 特點,新 時期 小說 的 流變 與 中國 傳統 文化[M].學林 出版社,2000.

 

——文章 來源:《語言 與 寫作》2007年 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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