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秦简太宝贵了,它填补了先秦文献的多项空白。”最近在湖南大学岳麓书院的库房里,著名历史学家、清华大学教授、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科学家李学勤拿着放大镜研读放在面前的2098枚竹简,激动地说。“岳麓书院从香港抢救的这批秦简,如再不回收保护,就会化为齑粉,化为泥土,那将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秦简是记录秦代当时社会情况的竹简,但由于秦代历史短暂,而秦始皇又采取了“焚书坑儒”的文化暴政,因此流传至今的秦代文献实物极少。
1975年12月,湖北省出土了《云梦睡虎地秦筒》,震惊了当时的考古学界和书法界。2002年,3.6万枚《里耶秦简》在湘西里耶古城出土,内容多为官署、邮驿的档案。成为研究秦朝地方政权的重要标本。
从目前极少数已经识读的内容来看,此次从香港抢救回来的竹简,内容包括律令和法律文书、案例、占梦书、算术书等4大方面。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胡平生表示:“《里耶秦简》仅是一个县制级别的档案,而这批抢救的竹简则是随葬品,相当于省级的档案。涵盖面十分丰富。例如,这批竹简中有关秦代‘令’的内容,是我们以前很少见到的。”胡平生说,《睡虎地秦简》出土后,发现了秦律,这是国家的法律。而这批回归的秦简中,发现了许多秦代的“令”,这是皇帝或国家行政部门颁布的有关法令。此外。在这批秦简中还有一些法律文书,涉及一些司法案件,如某年某月某人打架等。”
早在2006年的夏天,胡平生就在北京见过这批珍贵的竹简。“那位文物商人当时拿着几枚已经颜色发黄的竹简让我鉴定,我从竹简上的文字内容上初步判断,这批竹简可能是秦简。”胡平生说,“当时文物商人要价每枚3000元,总共要600多万。”
湖南大学岳麓书院的副院长陈松长教授,是促成这批流失秦简得到保护的重要人物。2006年12月,陈松长去香港参会时,有一位香港的文物商人说有一批竹简让他鉴定一下。“文物商人拿出几枚用塑料布裹着的竹简,根据上面的文字,我初步断定竹简应该不会晚于汉初。”当时,文物商人的报价每枚1500—2000元,表示自己有将近2000多枚。回到湖南大学的陈松长原本希望学校可以出资收藏,“但300多万光靠学校的能力是不可能收购的,这件事只能暂时作罢。”
2007年9月,陈松长接到一个来自香港的电话,打电话的是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张光裕。张光裕告诉陈松长,那位香港的文物商人又找到他,说那批竹简已经收集齐了,希望陈松长再看一下。
当陈松长第二次见到这批竹简的时候,它们被放在两个大塑料盒子里,用蒸馏水泡着。文物商人为了让陈松长看着更加清楚,试图用手解开拴绑竹简的绳子,但马上被陈松长制止了。最终,文物商人同意将竹简交由国内专家进行技术保护。陈松长说,竹简的保护和青铜器的保护不同,必须经过专业人士的处理后,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存放,否则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因为被细菌腐蚀而失去文物价值。
12月10日,文物商人亲自把多达8捆,已经黑糊糊的竹简送到了长沙。湖南大学岳麓书院马上请来国内简牍保护专家、湖北荆州文物保护中心研究员方北松,负责竹简的取样检测和脱色工作。
经过对样品的检测,方北松得出结论:竹简存在严重的降解,有着和长沙走马楼汉简、荆州谢家桥汉简相似的糖元结构,与新竹完全不同,并且具有编连、折断和竹节干后的老化痕迹。“这意味着这些竹简是真品,不是仿造的。”陈松长解释。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首席专家、教授陈伟认为,岳麓书院抢救性回购的这批秦简大致写成于秦始皇统一六国前后,简文中发现了“苍梧”、“洞庭”等《里耶秦简》中出现过的秦代郡名。
由于竹简表面已呈黑色,字迹模糊不清,方教授把这批竹简放进纯净水里进行防脱水处理,之后进行脱色处理,最后小心地用线条缠好,用玻璃片固定。处理好的竹简被装进特制锦盒后秘密收藏。“好悬啊!如果这批竹简再拖上半年,就可能被完全腐蚀掉。”陈松长说。
据专家初步统计,在这批珍贵的简牍中,目前能编号的有2098枚,其中字迹、形状较为完整的有800余枚。李学勤认为,根据竹简上出现的一些湖北古地名及出现“内史”的称呼等信息判断,这批竹简可能出自湖北一郡守之墓,郡守相当于现在的省级官员。
那么这批秦简是如何流失到香港的呢?胡平生推测:“当初拥有这批秦简的主人,也就是墓葬的主人,应该是当地的一名从事法律工作的官吏。后来这批秦简被盗墓分子发现,而后很可能经过走私等途径辗转流失到香港。因此,它真正的‘出身地’将永远成为—个谜案。”
而这也给这批秦简的命名工作造成一定困难。“在学术界,我们一般都按照发现地点来命名文物的名字,如2002年出土的《里耶秦简》就是以发现地点———里耶古城来命名的。但是由于这批流失的秦简的发现地点无从考证,所以,专家建议以‘岳麓书院馆藏秦简’等名字来命名。”胡平生说。
目前,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已经与香港文物商人达成协议,准备出资150万进行收购。“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流失的这批秦简终于得到了妥善的保护。”陈松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