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用感受表示评论
据《左传》记载:季札曾到鲁国去观周乐,对于周乐作了评论,叹为观止。
他评论周南、召南,着眼于文王的教化,说道:“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评论邶风、墉风、卫风,着眼于卫康叔、武公的德政,说道:“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以下评论王风、郑风、齐风、秦风、魏风、唐风、陈风,也大体根据历史和政治情况,发表感慨。
评论“小雅”,他说道:“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评论“大雅”,他说道:“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对于“颂”,他下了这样的评语:“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A而不B”,这种句式表达的意思很笼统,分寸不好掌握。季札对于周乐的评论,并不是一种理论分析,它偏重于表述观赏者的经验和感受。这一方面跟乐曲这种艺术偏重于内心感受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当时的欣赏习惯、欣赏水平有关。这一特色,对后世的影响颇大,而且不限于音乐,直接影响到文学批评。甚至像《文心雕龙》、《诗品》这样的专著,以及众多的诗话、词话,都保持着这一特色。以艺术感受为主,经验重于理论,这成为中国文学批评的一种传统。
例如散文方面,说韩愈文章如崇山大海,柳宗元文章如幽岩怪壑,欧阳修文章如秋山平远,苏轼文章如长江大河,王安石文章如断岸千尺,曾巩文章如波泽春涨。这些用山水势态作比喻,只是一种感受,这种感受实在难以捉摸。
又如诗词方面,说柳永词慢艳,苏轼词旷达,秦观词凄婉,李清照词清空,辛弃疾词豪放,周邦彦词疏雅,这都是些艺术感受,是很难明确加以界定的。
这种艺术感受,似乎不能说一点特色都没触及,但都是感性的。经验不等于理论,不成系统,难以发展和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