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与自然

    詹克明先生的文章总使我收益匪浅，但读了1月6日“笔会”上的《云游大方》，对文中提到的“大自然到处是圆，难觅方正，除了食盐等少数天然晶体外，几乎没有任何方形之物”，并由此得出结论，“‘方正’乃是一种反自然形态”，却有些不同的看法。
   
    我是个地质工作者，比较了解矿物晶体的形态、内部结构及其生长规律。在微观世界中，矿物晶体内部质点排列显对称性，总离不开一个“方”字。自然界近三千种矿物中有晶质和非晶质的，前者称晶体，有二面体（如石墨）、斜方晶系（如方解石）、三方晶系（如水晶）、四方晶系（如方柱石）、六方晶系（如绿柱石）和等轴晶系（如石盐、黄铁矿、柘榴子石和金刚石等）。诚然，即使在等轴晶系矿物晶体中，“方正”确实很少，但“圆”形根本不存在，即使在非晶质矿物中如玛瑙，有“李寿根环”，也仅是环而非圆。矿物晶体外部形态特征是其内部离子或原子结构的对称性排列所确定的。结晶粒子生长顺序是由点到线（直线），由线到面（平面），构成有棱有角的空间多面体。俄国矿物学家费尔斯曼这样赞叹：“晶体是自然界永不凋谢的花朵。”
   
    大自然的无机界中是方圆依存。那么，进入有机界之后，是否一切皆圆呢？否，仅举几例。蜂窝似圆，蜂室则为六边形；喇叭花似圆，花瓣边缘呈多边形；葵花盘似圆葵花子排列有方；菠萝似圆，其鳞结成行成列，错落有方；莲蓬似圆，莲子排列在平面上，略呈方形……实际上，在大自然中，几何意义上的圆形也是难觅的。大自然中所见的“圆”，多是不同心的圆弧内接而成的环或扁圆形。正圆（一个圆心）和椭圆（两个圆心）纯属罕见，或者说，都是人们高度抽象的产物。但是，高度抽象却更细腻、更深刻地反映着自然，而不是疏离自然。
   
    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来，通过日晷法以定东西，与之横向对称的是南北，这就是四方的由来。人类的屋宇、座席、车辕乃至军事对阵，均呈方形或长方形使其与大自然的四方相适应，这正是适应自然的结果，不足以说明是反自然形态。所以我认为，汉字之方，还是源乎自然，反映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