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非等同异体字的概念及主要论著
所谓“非等同异体字”,是指海峡两岸在各自的汉字规范工作中,由于对异体字的整理采取不同的原则和标准,所形成的同一组同音同义字中正、异体字取舍的差异。
两岸在进行异体字整理时,也不是对所有异体字的处理都不相同,也有不少异体字的处理是相同的;因此,异体字总的可以分为“等同异体字”和“非等同异体字”。
目前,研究的重点是“非等同异体字”。
在非等同异体字研究方面的主要论著有:冯寿忠、李桐贤的《关于非等同异体字》;冯寿忠的《可按分化法整理的非等同意义包孕异体字》;李桐贤的《可按分化法整理的非等同读音包孕异体字》[1];冯寿忠的《彼此沟通与非等同异体字的整理》[2]等。沈克成先生在《海峡两岸“书同文”指日可待》[3]中也有相关论述。
(二)非等同异体字的分类
非等同异体字可以分为:非等同绝对异体字和非等同包孕异体字;其中非等同包孕异体字又可分为非等同意义包孕异体字、非等同读音包孕异体字和非等同交叉包孕异体字。
1.非等同绝对异体字
“音同、义同而写法不同的异体字”称为“非等同绝对异体字”[4]。
如“够”和“夠”,大陆只取“够”为正体,把“夠”作为异体字淘汰;而台湾两字都取为正体。还有“墻”和“牆”,大陆选“牆”为正体并简化为“墙”;台湾则选“墻”,没有简化。
2.非等同包孕异体字
1)非等同意义包孕异体字
两岸在对同一组字的处理过程中,一方所选的正体字在字义上包含了另一方所选正体字的字义。这一类非等同异体字就称为“非等同意义包孕异体字”。
例如:“游、遊”这组字,“游”多数作“水中游”之义,如“游泳”、“上游”、“游艇”等;“遊”则专指“陆上遊”之义。大陆把“遊”作为“游”的异体淘汰,只取“游”为正体,即“游”除了表“水中游”之义外,还表示“陆上遊”;而台湾两字并用。这就形成了“游”的字义中包孕“遊”的字义这种情况。
2)非等同读音包孕异体字
两岸在对同一组字的处理过程中,一方所选的正体字有多个字音,其中一个字音是另一方所选正体字的字音。这一类非等同异体字就称为“非等同读音包孕异体字”。
如“夫、伕”这组字,简体字系中只取“夫”;繁体字系中二字都取。“夫”有二音“fū”(丈夫、成年男子、体力劳动者、服役者)和“fú”(虚词);“伕”只有一音“fū”(服役者)。“夫”的读音“包孕”了“伕”的读音(同时也是意义包孕异体字)。
3)交叉包孕异体字
简体字系和繁体字系双方的字在字音或字义上互相包孕,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称为“非等同交叉包孕异体字”。
如“么、幺”这组字,在简化字系统中,“yao1”音多用于“幺”;“me3”音多用于“么”;而在繁体字系中,“yao1”音多用于“么”,“me3”音多用于“麽”。可见,这一对字中,繁体字系“么”字读音中包孕了简体字系“幺”字的读音;简体字系“么”也包孕了繁体字系“麽”字的读音。二者是交叉包孕关系。
(三)非等同异体字产生的原因
根据冯寿忠、李桐贤的研究,非等同异体字产生的原因有:
一是在同一组字的处理上,两岸中的一方单方采用取舍法。如“抱、菢”这组字,属于意义包孕异体字(“抱”包孕“菢”)。在简系中用取舍法把“菢”作为异体字淘汰,但在繁系中“菢”仍然被使用着。这种情况是产生非等同异体字的主要原因。
二是双方均采用取舍法,但取、舍的对象不同。
三是双方采用了不同的处理方法,一方用取舍法,另一方用分化法。
(四)非等同异体字的数量
沈克成经对大陆《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和台湾《国字标准字体表》进行比较后,在《海峡两岸“书同文”指日可待》一文中发表了如下数据:大陆与台湾所选正体完全相同的有374组,不同的87组。有76组异体字大陆采用取舍法,选一废一;而台湾则采用分化法,即均取为正体。
冯寿忠在《可按分化法整理的非等同意义包孕异体字》一文中列出了56组非等同意义包孕异体字;李桐贤在《可按分化法整理的非等同读音包孕异体字》一文中列出了67组可按分化法整理的非等同读音包孕异体字,二者合计为121组。非等同交叉异体字的数量尚无统计。
另据冯寿忠,李桐贤统计,在CJK范围内有370多组非等同包孕异体字[5]。
(五)非等同异体字的解决方法
冯寿忠、李桐贤在《关于非等同异体字》一文中提出了非等同异体字的两条整理原则:
1.当被包孕者的使用频率较高时,采用分化法,让被包孕者和包孕者共存共用,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2.当被包孕者的使用频率较低时,采用取舍法,只取包孕者为正体字。
我们可以把上述两原则合称为“使用频率原则”。
冯又在《新老汉字的沟通与新式汉字的建设》[6]中引高更生先生的观点:非等同绝对异体字宜采用取舍法;非等同交叉包孕异体字宜采用分化法;非等同包孕异体字则宜根据被包孕者的使用频率或采用取舍法,或采用分化法。
⒊由冯寿忠、周胜鸿执笔,第五次汉字书同文学术研讨会集体通过的《关于部分繁简字、异体字和新旧字形的规范化整理的建议》,提出了调整非等同异体字的具体建议:
1)意义包孕异体字(16组)
编号 |
字形 |
拼音 |
意 义 或 例 词 |
1 |
尝嘗 |
cháng |
①品尝;②经历、体验;③曾经。 |
|
嚐 |
cháng |
同“尝”①②。 |
2 |
径 |
jìng |
①路径;②门径(比喻);③直接;④直径。 |
|
逕迳 |
jìng |
同“径”①②③。 |
3 |
里裏 |
lǐ |
①内里等义;②邻里,乡里,姓;③长度单位。 |
|
裡 |
lǐ |
同“里”①;同“裏”。 |
4 |
栗 |
lì |
①栗子;②寒冷;③发抖。 |
|
慄 |
lì |
同“栗”③。 |
5 |
升 |
shēng |
①上升;②高升;③容量单位;④量粮的器具。 |
|
昇 |
shēng |
同“升”①②。 |
6 |
尸 |
shī |
①尸体;②古代指代表死者受祭祀的人。 |
|
屍 |
shī |
同“尸”①。 |
7 |
疏 |
shū |
①稀疏等其他意义;②古条陈;③注疏。 |
|
疎 |
shū |
同“疏”①。 |
8 |
苏蘇 |
sū |
①植物名;②苏醒;③江苏;④苏联;⑤噜苏。 |
|
甦 |
sū |
同“苏”②。 |
9 |
酸 |
suān |
①化合物;②味道;③伤悲;④迂腐;⑤酸痛。 |
|
痠 |
suān |
同“酸”⑤。 |
10 |
席 |
xí |
①席子;②席位,议会席位;③酒席;④量词。 |
|
蓆 |
xí |
同“席”①。 |
11 |
夭 |
yāo |
①夭亡;②草木茂盛。 |
|
殀 |
yāo |
同“夭”①。 |
12 |
游 |
yóu |
①游泳;②游逛;交游;③不固定的;④河段。 |
|
遊 |
yóu |
同“游”②③。 |
13 |
淤 |
yū |
①沉积泥沙类意义;②血液不流通。 |
|
瘀 |
yū |
同“淤”②。 |
14 |
愈 |
yù |
①(病)好;②胜过;③更加。 |
|
瘉癒 |
yù |
同“愈”①。 |
15 |
岳 |
yuè |
①高大的山;②称妻的父母或妻的叔父伯父。 |
|
嶽 |
yuè |
同“岳”①。 |
16 |
注 |
zhù |
①灌入;②集中;③赌注;④注释;⑤登记。 |
|
註 |
zhù |
同“注”④⑤。 |
2)读音包孕异体字(10组)
编号 |
字形 |
拼音 |
意 义 或 例 词 |
1 |
背 |
bēi |
①用脊背驮;②负担; |
|
|
bèi |
③其他意义。 |
|
揹 |
bēi |
同“背bēi”。 |
2 |
并 |
bìng |
①合并;②并列;③虚词类意义; |
|
|
bīng |
④地名用字。 |
|
並竝 |
bìng |
同“并bìng②③”。 |
3 |
淋 |
lìn |
①滤;②[淋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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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ín |
②浇。 |
|
痳 |
lìn |
同“淋lìn”②。 |
4 |
弄 |
lòng |
①小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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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òng |
②摆弄,办理,设法取到,耍弄。 |
|
衖 |
lòng |
同“弄lòng”①。 |
5 |
暖 |
nuǎn |
①暖和;②使暖和。 |
|
煖 |
nuǎn |
①同“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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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ān |
②温暖。 |
6 |
铺 |
pù |
①店铺;②床铺;③旧时驿站,现今多为地名。 |
|
|
pū |
③展开或摊平;④床铺等的量词。 |
|
舖 |
pù |
同“铺pù”。 |
7 |
拓 |
tà |
①拓印; |
|
tuò |
②开辟;③姓。 | |
|
搨 |
tà |
同“拓tà”。 |
8 |
幺 |
yāo |
①数目中的“一”;②排行最小的。 |
|
么 |
yāo |
①同“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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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ɑ |
②同“嘛”或“吗m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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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 |
③“麽”的简化字。又读mó,如“幺麽”。 |
9 |
咤 |
zhà |
[叱咤]:发怒吆喝。 |
|
吒 |
zhà |
①同“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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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hā |
②神话人名用字。 |
10 |
占 |
zhàn |
①占领;②处于或属于; |
|
|
zhān |
③占卜。 |
|
佔 |
zhàn |
同“占zhàn”。 |
另外,下列一组多音包孕异体字,在新式汉字中是通过分化法处理的,而在老式汉字中则没有承认“着”字的正体字地位。
着 |
zhe |
①助词。 |
|
zhāo |
②着儿(同“招儿”),放,应答。 |
|
zháo |
③接触,遭受,着了,动作的目的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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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ó |
④穿着,着陆,着手,着落;派遣,着即。 |
著 |
zhe |
①助词,同“着zhe”。 |
|
zhāo |
②同“着zhāo”。 |
|
zháo |
③同“着zháo”。 |
|
zhù |
④显著,著名,著作。 |
|
zhuó |
⑤同“着zhuó”。 |
(六)詹鄞鑫教授关于异体字整理问题的论述
詹鄞鑫教授在多次汉字书同文学术研讨会上都谈到异体字整理问题。主要论著有《关于异体字整理的几个问题》、《再谈异体字问题》[7]等。在这两篇文章中,詹教授系统地论述了异体字定义的立足点、异体字的界定、异写与异构、历时积淀异体字和共时并存异体字、异体字整理与汉字信息处理及异体字的废除等问题。
关于异体字的定义,詹教授认为“应该立足于同一个字写法不同的问题,而不应该又把不同汉字合并用法的问题也搅和在一起。”
关于异体字的界定,詹教授提出了“宽式异体字”和“严式异体字”的概念。认为“严式异体字的判定是用法没有区别而字形不同的两个字”;“宽式异体字”是指“音义有别”的“同音包孕异体字”。
关于异写与异构,詹教授是把其纳入严式异体字在形体差异方面的问题来讨论的。他指出:“异构指的是汉字构成成份(字素)或其相对位置的不同。如‘泪’又写成‘淚’,‘羣’又写成‘群’。”“异写就是指汉字在不改变基本结构的情况下因书写习惯不同而形成的某种形体差异。例如‘吳’字又写成‘呉’或‘吴’。”还有第三种情况,即因异写而变成异构。如“晉-晋、並-竝”等。他认为“在一般情况下,因书写习惯差异造成的异写,还不至于构成‘异体’关系。”“过去的汉字规范化工作,就是过分地强调印刷体与手写体的一致性”;而“忽略细微的差别,尤其是忽略手写体与印刷体(或行书体与正楷体)的差别,则有助于减轻问题的复杂性,从而大大减少印刷体字符的数量。对于类似的区别,只要规定印刷体的规范写法就可以了,大可不必规定要淘汰的所谓‘异体’。”
对于历史沉淀异体字和共时并存异体字,詹教授认为“应该立足于共时并存异体字,也就是现代汉字中的异体字的整理。古代曾经使用过的异体字,只要现在不流通了,就不必去管它。”
在异体字整理与汉字信息处理这个问题上,詹教授认为“大字符集的收字并不是越多越好。”“在大字符集制作时,凡错字俗字讹误字避讳变体字等等,原则上都不应进入其中。大字符集汉字的审定和异体字的认定,应该成为汉字整理工作中不能忽视的任务。”
在异体字的废除问题上,詹教授以秦始皇统一六国文字的作法为例,指出秦始皇“只颁布李斯等所书写的规范字作为全国范本,并没有把六国文字作为异体字搜集汇总在一起再宣布它们不能使用”,认为“作为异体字的整理,只要规定了文字的规范写法,其他写法就自然是不规范的了。”“人为地搞一个《异体字整理表》,把异体字都搜集罗列上去,然后宣布它们不能使用,这真是自寻烦脑,有害无益。”詹教授还指出:“如果‘废除’的意思是日常不再使用,那么可以说,凡是历史上已经被淘汰的古代异体字,其中大多数在颁布《整理表》之前就已经没人使用了。已经不用的东西是不存在废除问题的。”
[1] 三文均载冯寿忠主编《汉字书同文研究》第3辑,香港华夏文化出版有限公司2002年8月版。
[2] 载李禄兴主编《汉字书同文研究》第4辑,香港鹭达文化出版公司2003年7月第1版。
[3] 载沈克成主编《汉字书同文研究》第1辑,气象出版社2001年9月第1版。
[4] 见冯寿忠《彼此沟通与非等同异体字的整理》。
[5] 见冯寿忠,李桐贤《关于非等同异体字》。
[6] 载冯寿忠主编《汉字书同文研究》第3辑,香港华夏文化出版有限公司2002年8月第1版。
[7] 均载蔡新中、何华珍主编《汉字书同文研究》第5辑,香港文化教育出版社2004年6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