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古代诗词韵脚证明“臻、深”同摄
王义然
汉语诗歌讲押韵。这本是很平常、很简单的事情。几岁顽童都能用韵语诌几句顺口溜。但要从理论上说清什么是押韵,哪些字可以同作韵脚一起押韵,则很难。至今,学界也只是建立了一个模糊朦胧的韵摄概念,笼统地说凡是在诗词中能同作韵脚一起押韵的字都属同一个韵摄。并未从音节要素构成上讲清韵摄这个概念的本质,说明一韵摄区别于彼韵摄的标志是什么。所以,汉字读音到底可划分多少个韵摄,至今也没有统一的意见,成了众说纷纭、无休无止的争论难题。
不久前,撰写了一篇《介音论》。笔者从汉语音节的要素构成上,分析了汉语音节天然四类划分的实际情况,明确指出了此韵摄与彼韵摄、此等与彼等的区别标志,揭示出韵摄和等这两个重要概念的本质。文中明确指出,《韵镜》十六韵摄划分中的 “臻”摄与“深”摄、“山”摄与“咸”摄、“江”摄与“宕”摄、“曾”摄与“梗”摄,都属于同类重叠,这种划分脱离汉语语音实际,存在根本错误。笔者批评学界,数百年来,讲授韵摄和等的划分,均以《韵镜》为教材蓝本,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文章发到网上,有网友提出质疑,极力为“韵镜”辩护。让笔者从中看到传统音韵学影响之深。有人象卫道士一样,宁肯守着那个舛谬叠出的等韵图,解释过来解释过去,谁也说不清个中究竟,也不愿接受充分说理的新观点。
笔者撰写此文,用古代诗词的韵脚用字情况,证明“臻”摄和“深”摄本属同一个韵摄。目的就是把《韵镜》的韵类划分这个历史错误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那些习惯于形象思维的读者,不是从抽象的逻辑论证中去理解,而是从古人作诗的实践中真真切切地看到“臻”摄和“深”摄确属同一个韵摄,《韵镜》的韵类划分确属历史错误。
本文基本的证明过程是:以唐诗为核心,以先秦诗词和宋代诗词为辅助,先收集唐诗中以“臻”字为韵脚的诗篇,归纳与“臻”字同作韵脚的汉字;再收集唐诗中以“深”字为韵脚的诗篇,归纳与“深”字同作韵脚的汉字;然后收集唐诗中以“臻”摄字和“深”摄字同作韵脚的诗篇,从而证明,在唐代“臻”摄和“深”摄本属同一个韵摄。最后再在《诗经》和宋代诗词中收集用“臻”摄字和“深”摄字同作韵脚的诗篇,从而证明,无论在唐代之前还是唐代之后,“臻”摄字和“深”摄字都可以一起押韵,“臻”摄和“深”摄都属同一个韵摄。下面将展示这一证明过程。
一、六首“臻”韵唐诗的韵脚
1.1、唐代李白的《对雪奉饯任城六父秩满归京》
龙虎谢鞭策,鹓鸾不司晨。君看海上鹤,何似笼中鹑。
独用天地心,浮云乃吾身。虽将簪组狎,若与烟霞亲。
季父有英风,白眉超常伦。一官即梦寐,脱屣归西秦。
窦公敞华筵,墨客尽来臻。燕歌落胡雁,郢曲回阳春。
征马百度嘶,游车动行尘。踌躇未忍去,恋此四座人。
饯离驻高驾,惜别空殷勤。何时竹林下,更与步兵邻。
全诗韵脚:“晨、鹑、身、亲、伦、秦、臻、春、尘、人、勤、邻”。
1.2、唐代贺知章的《寿和》节选
惟以明发,有怀载殷。乐盈而反,礼顺其禋。
立清以献,荐欲是亲。于穆不已,裒对斯臻。
所涉韵脚:“殷、禋、亲、臻”
1.3、唐代李中的《献乔侍郎》
位望谁能并,当年志已伸。人间传凤藻,天上演龙纶。
贾马才无敌,褒雄誉益臻。除奸深系念,致主迥忘身。
谏疏纵横上,危言果敢陈。忠贞虽贯世,消长岂由人。
慷慨辞朝阙,迢遥涉路尘。千山明夕照,孤棹渡长津。
全诗韵脚:“伸、纶、臻、身、陈、人、尘、津”
1.4、唐代袁高的《茶山诗》
禹贡通远俗,所图在安人。后王失其本,职吏不敢陈。
亦有奸佞者,因兹欲求伸。动生千金费,日使万姓贫。
我来顾渚源,得与茶事亲。氓辍耕农耒,采采实苦辛。
一夫旦当役,尽室皆同臻。扪葛上欹壁,蓬头入荒榛。
全诗韵脚:“人、陈、伸、贫、亲、辛、臻、榛”
1.5、唐代韦应物的《秋夕西斋与僧神静游》
晨登西斋望,不觉至夕曛。正当秋夏交,原野起烟氛。
坐听凉飙举,华月稍披云。漠漠山犹隐,滟滟川始分。
物幽夜更殊,境静兴弥臻。息机非傲世,于时乏嘉闻。
究空自为理,况与释子群。
全诗韵脚:“曛、氛、云、分、臻、闻、群”。
1.6、唐代钱起的《哭常征君》
万化一朝尽,穷泉悲此君。如何丹灶术,能误紫芝焚。
不遂苍生望,空留封禅文。远年随逝水,真气尽浮云。
山闭龙蛇蛰,林寒麋鹿群。伤心载酒地,仙菊为谁熏。
全诗韵脚:“尽、君、焚、文、云、群、熏”。
说明,虽本诗韵脚不含“臻”字。但与上篇的“臻”韵诗的韵脚“云、群”相重,故其韵脚均属“臻”摄。
以上六首诗所涉不重复的韵脚用字:“臻、晨、鹑、身、亲、伦、秦、春、尘、人、勤、邻、殷、禋、伸、纶、陈、尘、津、贫、辛、榛、曛、氛、云、分、闻、群、尽、君、焚、文、熏”。无疑,这些韵脚字均属“臻”摄。
二、六首“深”韵唐诗的韵脚
2.1、唐代王勃的《深湾夜宿》
津涂临巨壑,村宇架危岑。堰绝滩声隐,风交树影深。
江童暮理楫,山女夜调砧。此时故乡远,宁知游子心。
全诗韵脚:“岑、深、砧、心”
2.2、唐代张说的《崔礼部园亭得深字》
窈窕留清馆,虚徐步晚阴。水连伊阙近,树接夏阳深。
柳蔓怜垂拂,藤梢爱上寻。讶君轩盖侣,非复俗人心。
全诗韵脚:“阴、深、寻、心”。
2.3、唐代杜甫的《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全诗韵脚:“深、心、金、簪”。
2.4、唐代周朴的《秋深》
柳色尚沉沉,风吹秋更深。山河空远道,乡国自鸣砧。
巷有千家月,人无万里心。长城哭崩后,寂绝至如今。
全诗韵脚:“深、砧、心、今”
2.5唐代李德裕的《山信至说平泉别墅草木滋长地转幽深怅然思归复此作》
忽闻樵客语,暂慰野人心。幽径芳兰密,闲庭秀木深。
麇麚来涧底,凫鹄遍川浔。谁念沧溟上,归欤起叹音。
全诗韵脚:“心、深、浔、音”
2.6、唐代杜牧的《送杜顗赴润州幕》
少年才俊赴知音,丞相门栏不觉深。
直到事人男子业,异乡加饭弟兄心。
还须整理韦弦佩,莫独矜夸玳瑁簪。
若去上元怀古去,谢安坟下与沉吟。
全诗韵脚:“深、心、簪、吟”
以上六首诗所涉不重复的韵脚用字:“深、岑、砧、心、阴、寻、金、簪、今、浔、音、吟”。无疑,这些字均属“深”摄。
三、六首两类韵脚通押的唐诗
3.1、唐代武元衡的《行路难》
君不见道傍废井傍开花,原是昔年骄贵家。
几度美人来照影,濯纤笑引银瓶绠。
风飘雨散今奈何,绣闼雕甍绿苔多。
笙歌鼎沸君莫矜,豪奢未必长多金。
休说编氓朴无耻,至竟终须合天理。
非故败他却成此,苏张终作多言鬼。
行路难,路难不在九折湾。
这首诗的特点是两句一韵,句句押韵,频繁转韵。其第四章以“矜、金”押韵。因为“金”属于“深”摄,故“矜”也属“深”摄。然而,笔者注意到,“矜”字的《唐韵》注音为“巨巾切”。唐代王勃有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全文是:“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对照前面六首“臻”韵唐诗的韵脚,这里的韵脚“津、人、邻”三字,均属“臻”摄。所以同作韵脚的“巾”字也属“臻”摄。进一步递推,以“巾”字作反切下字的“矜”字,也理所当然的属于“臻”摄。而在这首诗中,“矜”字又与属于“深”摄的“金”字一起押韵。这就证明了在唐代,“臻”摄和“深”摄可以通押,本属同一个韵摄。
3.2、唐代崔融的《则天皇后挽歌二首》
宵陈虚禁夜,夕临空山阴。日月昏尺景,天地惨何心。
紫殿金铺涩,黄陵玉座深。镜奁长不启,圣主泪沾巾。
此诗四个韵脚为“阴、心、深、巾”。按照前文归纳,其中“阴、心、深”属“深”摄,“巾”属“臻”摄。故此诗可证明,“臻”摄和“深”摄可以通押,本属同一个韵摄。
3.3、唐代陈子昂的《喜马参军相遇醉歌》
□独幽默,以三月兮。深林潜居,时岁忽兮。
孤愤遐吟,谁知我心?孺子孺子,其可与理分。
此诗首句似缺一字。其第一章韵脚为“默、月、忽”三字。其中“忽”字系按方言读音取韵,应读若“锪”(huō)。其第二节韵脚为“吟、心、分”。按照前文归纳,其中“吟、心”属“深”摄,“分”属“臻”摄。故此诗可证明,“臻”摄和“深”摄可以通押,本属同一个韵摄。
3.4、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
犹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缁磷。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反真。
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这段诗文可分三节。每节韵脚均按一、二、四句末。其第一节韵脚为“金、银、磷”。按照前文归纳,其中“金”属“深”摄,“银、磷”属“臻”摄。故此诗可证明,“臻”摄和“深”摄可以通押,本属同一个韵摄。
3.5、白居易的《赠能七伦》节选
涧松高百寻,四时寒森森。 临风有清韵,向日无曲阴。
如何时俗人,但赏桃李林。 岂不知坚贞,芳馨诱其心。
能生学为文,气高功亦深。
这段诗文为密韵,即句句押韵。诗中韵脚:“寻、森、韵、阴、人、林、贞、心、文、深”。按照前文的韵脚归纳,其中的“韵、人、贞、文”属“臻”摄,“寻、森,阴、心、深”属“深”摄。所以,这首诗属于唐代“臻”摄和“深”摄通押,证明“臻”摄和“深”摄本属同一个韵摄的范例。
3.6、李白的《相和歌辞·梁甫吟》
长啸梁甫吟,何时见阳春?
君不见朝歌屠叟辞棘津,八十西来钓渭滨。
宁羞白发照渌水,逢时吐气思经纶。
广张三千六百钧,风雅暗与文王亲。
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
这段诗文可分三节。第一节两句,以“吟、春”押韵。其后两节,均为四句,其韵脚排列均在一、二、四句末。即分别以“津、滨、纶”和“钧、亲、人”一起押韵。很显然,其第一节的韵脚,“吟”字属于“深”摄,“春”字属“臻”摄。故可证明“臻”摄和“深”摄可以通押,本属同一个韵摄。
显而易见,以上六首唐诗的用韵情况足可证明,在唐代,在诸多诗人的用韵实践中,“臻”摄和“深”摄都是可以通押的,本属同一个韵摄。
四、《诗经》及宋诗中两类韵脚通押的篇章
4.1《诗经·小雅·菀柳》(节选)
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
诗中韵脚:“心、臻、矜”。按照前文唐诗的韵脚归纳,这里,“心、矜”属“深”摄,“臻”属“臻”摄。所以,此章属于“臻”摄与“深”摄通押。
4.2、《诗经·小雅·白华》(节选)
樵彼桑薪,卬烘于煁。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这一章属于密韵,诗中韵脚:“薪、煁、人、心”。按照前文唐诗的韵脚归纳,其中的“薪、人”属于“臻”摄,“煁、心”属于“深”摄。所以,此章属于“臻”摄与“深”摄通押。
4.3、《诗经·大雅·皇矣》(节选)
维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
诗中韵脚:“音、君”。按照前文唐诗的韵脚归纳,这里,“音”字属于“深”摄,“君”字属于“臻”摄。所以,此章属于“臻”摄与“深”摄通押。
4.4、宋代方回的《送张古心明道山》
恭惟程伯子,无绍孔门真。间气千年聚,遗书万禩新。
金陵明道长,草泽古人心。坐席诸生侍,春风迹未陈。
全诗韵脚:“真、新、心、陈”。按照前文唐诗的韵脚归纳,这里,“心”属“深”摄,“真、新、陈”属“臻”摄。所以,此诗属于“臻”摄与“深”摄通押。
4.5、宋代邵雍的《治心吟》
心亲于身,身亲于人。不能治心,焉能治身。不能治身,焉能治人。
全诗韵脚:“身、人、心、身、身、人”。按照前文唐诗的韵脚归纳,这里,“心”属“深”摄,“人、身”属“臻”摄。所以,此诗属于“臻”摄与“深”摄通押。
4.6宋代释法熏的《和真歇墨迹三颂》
纵然万象体元真,雨沐云蒸到眼新。
开品恐成随类堕,相逢多是笑吟吟。
全诗韵脚:“真、新、吟”。按照前文唐诗的韵脚归纳,这里,“吟”属“深”摄,“真、新”属“臻”摄。所以,此诗属于“臻”摄与“深”摄通押。
以上六首诗的韵脚用字皆可证明,不仅在唐代“臻、深”属于同一个韵摄,而且在其前的先秦时期和在其后的宋代,“臻、深”都属于同一个韵摄。在各种方言交互错叠的汉语语音实践中,这一直属于共性的东西。
五、从诗词韵脚中归纳韵类的缺陷
明眼人一看便知,本文所使用的证明方法,与古人划分韵类的方法是基本一致的。汉末,国人发现古诗中有很多韵脚不和,就作出了“古韵失传”的判断。自魏晋以来,为了找回古韵,人们开始编纂韵书。所谓韵书,其实就是按韵分部的字书。到南北朝时期,编纂韵书之风蓬勃兴起。因为当时连声母、韵母、音节之类的概念都没有,国人还不能从音节的要素构成上去分析韵类,所以韵书的分部只能从古代诗词韵脚中去归纳。只要是在诗词中同作韵脚一起押韵的字,就属一个韵部。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非常繁难的课题。不仅存世诗篇浩如烟海,用韵情况也错综复杂。这种原始的归类方法存在以下缺点:
1、易犯归类不全、轻率概括的错误。这种韵类归纳方法单纯依赖诗词韵脚,逐次递推,具体步骤是:先依某诗章确定一个韵类,然后运用同类诗章中的通押关系,递次扩展,直到找不到通押关系为止,一个韵部就算归纳完了。本文在唐诗中分别归纳“臻”摄韵脚字和“深”摄韵脚字,就是这样做的。不难看出,这样的归纳结果,很难保证本属同部类的汉字一无孑遗。一方面,诗词韵脚用字受诸多条件限制,作者临机处断,在韵书编纂者所占有的研究资料中的诗词韵脚,不可能把属于同部类的汉字都涉及到。另一方面,编纂者也很难做到,把研究资料中存在通押关系的韵脚都充分注意到。这就决定了枚举不全、轻率概括的错误难以避免。
2、容易出现同类重叠。这种归纳方法,依赖诗词韵脚中存在的通押关系,如果韵书编纂者已经归纳了两个韵部,且客观上这两个韵部之间存在通押关系,但在研究资料中未能体现出来,或者虽有体现,但未有引起编纂者的注意,那么,这两个本应属于同一类别的韵部就只好各立门户了。笔者认为,十六韵摄法中“臻”摄和“深”摄的并列,就是这样造成的。
3、容易出现异类混同。笔者反复论述,古代社会是多种方言语音交互错叠的社会,方言是汉语语音存在和发展的基本形式,人们作诗押韵,只能根据各自的方言语音。而方言语音的基本表现形式就是一个字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读音。当诗人使用了带有方言韵母特征的汉字作韵脚时,这样的诗篇所反映出来的韵脚通押关系就只适用于作者所处的方言环境,而在大多数人看来,则属于不同韵部的混押。当韵书编纂者从这样的诗篇中归纳韵部时,就会出异类的混杂。
如本文所遇到的“矜”字,在诗例3.1中,它与“金”字一起押韵,显然应属“深”摄。但它在李白的《赠新平少年》(附后)中与“凌、凭、兴、称、仍、冰、鹰”一起押韵,在韩愈的《送侯参谋赴河中幕》(附后)中,与“称、冰、能、兴、憎、朋、恒”一起押韵,显然,诗作者受en—eng混读方言特征影响,读“矜”如“京”,把“矜”字视为“曾”摄。再如本文议论的核心“臻”字。宋代陈宓有一首《瑞麦》(附后),全诗以“茎、生、臻、声”一起押韵。显然,作者来自读“臻”如“征”的方言环境,方音取韵,把韵母本来为en的“臻”字的韵母视同为eng。如果韵书编纂者从这样的诗篇中归纳韵类,就会出现“曾”摄与“深”摄的混同,甚至连“臻”字本身也不属于“臻”摄了。
4、不同的韵书编纂者会得出大不相同的归纳结果。由于不同的编纂者归纳韵类的递推起点不同、路径不同、终点不同、枚举的全面程度不同、对通押递推关系的注意程度不同、所受方言语音的影响不同等等,即使是完全相同的研究资料,也会归纳出大不相同的结果。陆法言在《切韵》序言中说:“吕静《韵集》,夏侯咏《韵略》,阳休之《韵略》,周思言《音韵》,李季节《音谱》,杜台卿《韵略》等,各有乖互。”可见,六朝韵书盛行的时候,各家韵书的韵类划分是五花八门的。这是从诗词韵脚中归纳韵类必然会产生的结果。后来,人们从反切下字中归纳韵类,与从诗词韵脚中归纳差不多,这样的结果仍然没法避免。
5、导致《切韵》一系韵书的韵部重叠。陆法言的《切韵》集六朝韵书之大成。各家韵书本来就存在的韵类重叠又叠加在一起,于是就有了《切韵》一百九十多部的韵类划分。后经《唐韵》和《广韵》增字加注,把韵类划分扩展到二百零六部。所以,这二百零六部,虽然都能在诗词韵脚中找到来源,但却无法说明此部与彼部有无区别,区别标志何在。所以,笔者认为,二百零六个韵部,只以古代诗词韵脚为据,在简单枚举、轻率概括的情况下,把本应属同一个部类的整体肢解得七零八落,使韵部重叠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就是至今无人说清二百零六部划分到底算什么的根本原因。
总之,笔者认为,无论是从音节要素构成上分析,还是用诗词韵脚中的通押递推关系去论证,结果都一样。十六韵摄法中的“臻”摄和“深”摄,本属同一个韵摄。而且,从先秦,到唐宋,一直是这样,至今仍是这样。这就是汉语语音的实际。
被学界视为珍宝、奉为音韵学教材蓝本的《韵镜》,以《广韵》的二百零六韵为分类对象,按十六韵摄法编制等韵图,按开口、合口各四等划分韵类,致使分类对象不明,韵摄概念含混,四等划分的逻辑层次混乱,各种分类缺少明确的区分标志,既犯了分类学的大忌,又不符合汉语语音实际。所以,《韵镜》是一本舛错迭出的韵书。在音韵学教学实践中,一切附会《韵镜》的韵摄划分和四等划分的学说,都是谬论。正是这种谬论盛行,才使历史错误一再延续,把传统的汉语音韵学搞成了“绝学”、“伪科学”,误导国人达近千年之久,实属国学领域的一大憾事。
谨以此文作为《介音论》的补充。
附:
1、李白的《赠新平少年》
2、韩愈的《送侯参谋赴河中幕》
3、宋代陈宓的《瑞麦》
1、李白的《赠新平少年》(证明作者的方言读音,读“矜”如“京”,把“矜”视为“曾”摄。)
韩信在淮阴,少年相欺凌。屈体若无骨,壮心有所凭。
一遭龙颜君,啸咤从此兴。千金答漂母,万古共嗟称。
而我竟何为,寒苦坐相仍。长风入短袂,两手如怀冰。
故友不相恤,新交宁见矜。摧残槛中虎,羁绁鞲上鹰。
2、韩愈的《送侯参谋赴河中幕》(证明作者的方言读音,读“矜”如“京”,把“矜”视为“曾”摄。)
忆昔初及第,各以少年称。君颐始生须,我齿清如冰。
尔时心气壮,百事谓己能。一别讵几何,忽如隔晨兴。
我齿豁可鄙,君颜老可憎。相逢风尘中,相视迭嗟矜。
幸同学省官,末路再得朋。东司绝教授,游宴以为恒。
3、宋代陈宓的《瑞麦》 此诗可证明作者陈宓读“臻”如“征”,“臻”字读音的韵母被视为eng。
维此瑞麦,十有三茎。伊谁所树,中夏以生。
丰年之庆,圣治之臻。我作此赞,播之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