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上海师范大学是我国历史音韵学研究的重镇,在国内外都有着很大影响力。出于专业原因,我不得不对这个被直言了先生称为“不如中学生”的博士生王晓熊产生了探其究竟的兴趣,就是想看看正儿八经语言学科班出身的、在良好的历史音韵学氛围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博士生真的有那么差劲儿吗?我饶有兴致的翻看了整个事件的始末,读完之后,我不得不震惊于民众对语言学基础知识的陌生与误解,也不得不遗憾于我们的学问已经走得离普通民众愈来愈远。
一,“阿房宫”读ē páng有历史依据
其实王晓熊博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里的读音无所谓对错,怎么读是一种文化习惯……大家各染所习,无可厚非。只是看对文化传统的一种熟悉程度罢了。”(《在“阿房宫”的读音问题上谁在卖弄知识?》)这是一种正确对待历史的态度。同时,王晓熊认为将“阿房宫”读为ē páng是对传统的继承与尊重,这也是对的,是有历史依据的,不是“杜撰”,更不是“卖弄”。
汉语音韵学中有一个著名的命题“古无轻唇音”,这一论断是清儒钱大昕提出的,早已经过历史检验并成为不刊之论。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的是音韵学中的两个术语“轻唇”和“重唇”。轻唇音指的是宋人三十六字母中的“非、敷、奉、微”四个字母,大致相当于今天f、v的读音;而重唇指的是“帮、滂、并、明”四个字母,大致相当于今天的b、p、m。钱大昕的“古无轻唇音”说就是上古汉语里只有重唇“帮滂并明”,而无轻唇“非敷奉微”,轻重唇分野那是唐代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我们今天普通话中的f在上古确实是没有的,“房”当然也不例外,在上古读p。所以,今天看到的反切无论是“符方”和“步光”,切出来的音在上古都读p,因为“符方切”的切上字“符”在上古本身就是读重唇。对于“古无轻唇音”具体论证的来龙去脉恕我在此不能详言,如果读者感兴趣可以找一本最基础的音学教程来读一读,比如唐作藩先生的《音韵学教程》(北大出版社,2002)等等,这类的基础音韵学教程在市场上很容易买得到,读完之后对汉语历史上的语音演变就会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直言了先生就别再去翻捡“70来年前的中学《国学》课本”并拿来说事了――这里没有轻视前人的意思,只想说明那毕竟是中学课本,其前沿性、全面性无疑会受到相当程度的限制的,靠它不可能得见音韵学的全貌。
直言了先生对王晓熊的解释很不理解,他在自己的博客中发文诘难到:嘿嘿,如此说来,商周时代的“伏”、“风”、“福”、“弗”、“伐”、“分”、“父”、“妇”、“斧”,等等,都没“F”声母了?连甲骨金文都是“大错特错”啦?《周易》里的卦名汉字,不少就是带“F”声母的,譬如“复”、“丰”、“贲”,等等,难道《周易》卦名也是“大错特错”啦?既然那时候没“F”声母,那就请说说:商周时代就有的那些字,在当时和秦汉时候,都咋个念法?(《补底抽新――从阿房念法看国学教育》)不知道通过阅读上面的解释,直言了先生是否已经知道您问题的答案了呢?如果还是不清楚我就再多一句嘴:那些字在上古当然都有,但是都不读轻唇,而是读重唇,至于究竟读重唇里的哪一个音,这还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如要考虑清、浊、等、呼等问题,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