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國大陸民間與官方,文字改革的歷程與意義
1. 民間學者對文字改革的討論與建言
民間討論漢字的應用,最早是由袁曉園女士於1988年10月28日,在“北京漢字現代化研討會”與人民日報,舉辦的“漢字研究座談會”上,提出主張把繁體字作為印刷體,把簡體字作為手寫字體。
2004 年3月11日,茅于軾先生在《南方週末》上發表,建議在小學選讀繁體字。
2006年5月17日,前中國國家圖書館館長,任繼俞先生在《光明日報》刊登文章《漢字識繁用簡的必要與可能》,建議識繁用簡。
2008年,在中國兩會上由郁均劍、宋祖英、黃宏、關牧村等21位文藝界政協委員提交了《小學增設繁體字教育提案》。
2009年4月21日,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董琨研究員在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作題為“漢字演變與漢字改革”的報告。他認為可以考慮識繁寫簡。
2009年,潘慶林先生,在兩會上提案“用十年時間分批恢復繁體字”。
2013年6月30日,在韓國首爾舉行的十六回國際書同文學術會議上,語言文字學家周勝鴻先生,建議分階段恢復繁體字,並列出了95個對應的簡繁體字,計劃於2014年第17次研討會,向教育部語委提交建議書。
由以上大陸語文學者專家們,在將近二十年的過程中,由不同的學者,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場合,提出了他們的建議。他們的見解、期待和訴求都是一致的。就是應該盡快恢復正體漢字的應用和教育。理由很簡單:一,所有對正體字一切負面的批評,如難認,難寫,難學,和曾經還批評過“不能適應電腦和電字傳輸的應用”,今天已證實,這些批評不但是錯誤的,相反的,由於電腦科技及數位化技術的進步,證實正體漢字比拼音文字具有更大的優越性。二,要使中華民族的子孫,有機會傳承正體漢字,因為正體漢字不僅是個記載信息的工具,並且是個超越語言的民族文化和邏輯思維的載體。三,中共政策當局在過去近半個世紀,為了改革漢字,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財政資源,如果回歸到正體漢字,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了。
以上歷史資料大部分來自陳明然先生於2012年8月14日發表在《語言文字網》上“識正書簡面面觀”的文章。
2. 中國官方文字改革的經歷
中國自1920年代,就有一部分學者提倡漢字拉丁拼音化。1931年9月26日,在海參威舉行《中國新文字一次代表大會》,中共代表瞿秋白、吳玉章等人與穌聯代表共同草擬《北方話拉丁新文字》,並發表十三條共同宣言,廢除漢字,以拼音文字代替。1954年12月,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估計並宣稱:“漢字難以在短時間內改為拼音文字,中間會有新舊文字的過渡期,因此在策略上首先須破壞漢字的行體,削弱漢字的功能,以簡體字,創造漢字利於拼音化的條件。”簡化的策略包括:一,“音素化”(文字的本身只代表發音,不具有任何其他文字的意義,因此同音字的數目可以大大的減少。二,“多音節詞類化”(模仿拼音字的寫法,看上下文猜這文字的意思)。三,“文字的簡單化”(減少筆畫)。1956年推出了第一批漢字簡化方案,使中國進入了廢除漢字的起動階段,稱為“一簡”。1977年,國家推出了第二批漢字簡化方案,稱為 “二簡”。因為二簡出來的文字,結果誰也看不懂,譬如“副主席”簡化為 “付主席”。所幸於1986年,國務院通知,停止使用“二簡”。
由於電子網絡信息的應用,《GB2312》二千多個漢字,包括簡化字,實在不夠使用,於1990年6月,中國又公佈了《GB/12345》即《信息交換用字編碼字符集輔助集》,該集共收集6866個漢字。即使如此,仍滿足不了電腦系統的須求,如IBM和微軟,甚至中國國內電腦系統,都使用台灣的Big5,大五碼系統,並且證實正體漢字在電腦科技及數位化技術領域中,在資訊、儲存、計算、傳輸、通訊、傳播、顯示、印刷等各方面,比拼音文字具有更大的優越性。以傳輸的效率來講,它比拼音字要高出三到四倍,並且更適合未來智能電腦的應用與發展。1995年12月,中國政府再推出《漢字內碼擴展規範》又稱《GBK》標準碼集,共收集了20902 個漢字,包括簡體與正體。2000年3月中國政府公佈了GB18030《信息交換用漢字編碼字符集基本的擴充》,收入27533個漢字,並於2005年更新,共收入包括少數民族文字字符在內的70244個漢字,2006年5月開始實施。以上的信息交換用漢字編碼字符集,雖然收入了幾乎所有的常用正體漢字,但只限於在電腦及通迅領域使用,不像日本,可以在法令、公文、報紙、雜誌、電視廣播領域上使用。
2013年8月20日,中國,國務院公佈了《通用規範漢字表》,共收漢字8105個,一共分為三級,第一、二級,合計6500字,是為了出版印刷、辭書編篡和信息處理的用途。第三級,收集1605個字,主要包括姓氏、人名、地名和學術術語等。規範字表中字彙的數目雖然增加了,可是一簡多繁(就是“音素化”,只取音捨去意)和部首的模糊化(就是將部首,達意的部分簡化,失去原來的功能)在出台的字表中依然存在。“形意結構”和“同音異字”是漢字的特質,失去了它們,“通用規範漢字表”實際上就是 “通用規範音符表”。其結果是與拉丁字母拼音化的性質,完全沒有區別,只不過是看起來像漢字罷了。其實比拉丁字母拼音更糟的是,完全沒有拼音字的規律性。這樣的文字無形中造成了文化上時間與空間的障礙。時間的障礙是歷史,空間的障礙是族群和國家。不過決策當局並沒有完全否定繁體字的使用,譬如在書法、招牌,研究目的使用的出版物,准許使用繁體字。
國務院並且明確宣佈,“在漢字繁簡之爭中,國家明確地選擇了簡化字,這對漢語教學的意義不言而喻”。我想絕大部分的讀者,看到了以上的宣佈,一定感到十分的氣餒,因為滿腔為民族文化復興的熱忱,被一道聖旨給消滅掉了。這雖然是中華文化復興當前的一個大挫折,但是我希望這個挫折是暫時的,因為漢字是中華民族一個非常重要的融合劑,沒有它,就不會有中華民族。未來的中華民族,也一定會擁有漢字的因素。歐洲的歷史變化和亞洲最近一個世紀的發展,都可見證沒有漢字或是失去漢字對世界格局產生的影響。
最近在網站上看到另一則頗令人吃驚的消息,就是Google研發了一個 Chorme 粵語輸入法。使用者不須學習任何發音和拼音的規則,只要用英文字母輸如你猜想的發音,如“ney”或“nei”就會顯示“你”字,但只能適用於正體漢字,因為簡體字已經拼音化,失去了“一字、一詞、同音異寫”的功能。這是發現正體漢字在電子數碼信息領域中展現優異功能之後,另一個展現在高科技領域中的優越性。我們低估了漢字的功能,其實它是經三千年人類文化發展的過程中,琢磨而成的,成為唯一能够超越語言障礙的文字。因此為了語言教育決不可破壞漢字,相反的,有了漢字文化共識的基礎,不僅它與不同的方言及民族語言沒有衝突,並且有助於共同語言的推廣,這樣的政策在台灣做得很成功。若想要中文走向世界,正體漢字顯然是個唯一的選擇。我十分理解,文字的改革在中國大陸,影響的層面會很廣。中國的決策單位可能擔心影響社會的穩定。不過我倒認為不須有此顧慮。因為只要向國內民眾說明,因時代的改變和國家未來發展的需要,一定會得到全國一致的支持。並且這也將是繼經濟改革開放之後,另一項造福國家民族,令人懷念的文化復興的里程碑。
二十一世紀由於交通工具及電子網絡通訊的快速發展,使人類已失去了地理上的距離。族群之間最敏感的衝突,不再是資源和領土,而是文化。美國哈佛大學歐林戰略研究所所長,山姆爾漢庭頓(Samuel P. Huntington)預測認為,未來世界的主要衝突,將是文化之間的鴻溝。目前的伊斯蘭世界,與非伊斯蘭世界之間的衝突,就是這個觀點的見證。其實所謂的文化不僅是宗教,而是人類生活中不同層次的價值觀和認同。可是形成一個具有普世價值、可持續的世界文化,文字是其中最重要的條件。在原始的社會中沒有文字,只靠人類的接觸和來往,是無法形成一個跨地域和可持續的文化。如果兩河沒有契形文字,中國沒有漢字,印度沒有梵文,人類共同的文明,就不會在這些地區出現。錢穆先生曾說,民族文化有兩個不可或缺的因素,一個他稱“久”另一個他稱“化”,“久”是傳統經驗的累積,“化”是文化的繼往開來。民族文化既不是與生俱來的,也不是隨興製造出來的,而是一個民族長期生活在一定時空的環境中,經驗和智慧累積的結晶。最近亞洲各國,對恢復漢字的行動,以及對儒家文化的反思,無形中向中國以及週邊的亞洲國家,釋放出了一個訊號,就是漢字與儒家文化不是專屬中國的,而是亞洲各國共屬的文化。就象基督教文化不是耶路撒冷專有的。對亞洲諸國儒家文化的最大公約數,就是正體漢字。
我不認為對漢字的討論是“簡繁之爭”,實際上是在商討中華民族的求福之道。我相信所有心存愛國及愛民族的學者們,不會因一時的挫折而氣餒,會一如既往地為兩岸三地,甚至包括其他亞洲儒家文化圈國家的文字及文化復興而努力,促成一個和平共榮的世界。我建議不妨在上海經濟自由貿易示範區,進行正體漢字教學實驗,一則可以測驗學童學習的能力,二則可以為未來普及正體漢字教育做準備。
吳麟
Lin L. Wu
Professor Emeritus
Department of Plant Sc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