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今天有许多固有的概念——内容被包装、性质被改变、意义被颠覆是从新近流行起来的司文演唱的《披着狼皮的羊》开始的:“我像只狼在风雨里闯/是为了心中理想/只要有你在我的身旁/就能够给我力量。”而在此之前,谭咏麟演唱的《披着羊皮的狼》就已经很让我吃惊了:“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我抛却同伴独自流浪/就是不愿别人把你分享。”这,难道也算是爱?爱难道不是付出、不是牺牲、不是崇高无私义无反顾,反倒是如此残忍、如此自私、如此霸道和蛮不讲理?有青春美少女大概会说,我爱,我偏爱这样的狼,你管得着吗你!听到这话我就只有退避三舍、落荒而逃。
我在福州南门兜看见一家饮食店挂的招牌是“蒸笼天子”,取的是“真龙天子”的谐音。先不说有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之嫌,起码也是把它的本意颠覆得面目全非。这让我想起“超女”李宇春的走红。由不男不女的中性人李宇春走红又让我想起“皇帝的新衣”——连这个古老的故事所产生的亘古不变的意义也被颠覆了——皇帝不穿衣服在今天未尝不是一种美丽,你不懂其实是你老土!就像鞠躬,这本来是一种神圣的动作,一种至高的礼节。如今越是“三脚猫”一样的三流歌手,越是会在舞台上全方位鞠躬、立体式作揖,仿佛鸡啄米似的。在这里,鞠躬的意义完全被颠覆——它成为乞讨的一种新姿势。我同时想起进入21世纪,许多新名词的概念和意义都走向了反面:炒作、跳槽、傍大款、泡小蜜、吃“伟哥”……还有流传甚广的具有中国特色的错别字的手机短信:检查宴收、提钱释放、酒精考验、白收起家、勤捞致富、择油录取、得财兼币、大力支吃、攻官小姐、繁荣娼盛……这些原本都是反义词贬义词,在今天却成为了“时尚”、成为了“正方”、甚至——成为了“真理”。
2003年“非典”时期我正在鲁院主编班学习,听了很多名家的课。有一个老师关于汉字的解说有新意,让我记忆深刻。他说:错,这个字由“金”和“昔”组成,因此“错”是像金子一样的过去。对,这个字由“又”“寸”组成,指的是手中的叶子。叶子当然不如金子值钱,所以“错”比“对”更值钱。我觉得有道理:就人生的成长过程而言,错误显然比正确更能体现价值。因为总是正确的人容易摔大跟斗,而总是犯错误的人在纠正错误中会慢慢走向正确——而且不再犯相同的错误。老师还说,知,这个字由“矢”和“口”组成,因此“知”是射入口中的箭,是一种伤害。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所以知识有时并不可爱,甚至能给人惹来杀身之祸。我的一个同学郭文斌不同意这个观点。他是宁夏《黄河文学》的主编,他认为“知”是射出口中的箭,而不是射入。因为一个人开口说话,他的错误就可能像射出的箭矢一样离题万里,不可收回。所以古人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郭文斌说:“不要说,不要说,一说就是错。”他信仰沉默是金。按照郭文斌的一套做去,“文字狱”是没了,但是老师却要下岗,学校都要倒闭。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有人说:“批评给了我批评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文化。”北岛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海子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还有人说:“贫穷而有风听,也是好的。”这些,也都算一种颠覆。这种颠覆是对还是错?我不知道,就此就教于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