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不能不爱我们的母语

　　●孙　逊
　　近日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有段话印象深刻：“张先生跟外国人来往惯了，说话有个特征———也许在洋行、青年会、扶轮社等圈子里，这并没有什么奇特———喜欢中国话里夹无谓的英文。他并无中文难达的新意，需要借英文来讲；所以他说话里嵌的英文，还比不得嘴里嵌的金牙，因为金牙不仅妆点，尚可使用，只好比牙缝里嵌的肉屑，表示饭菜吃得好，此外全无用处。”其实，现实生活中类似“张先生”的人，诸如此类的事儿，也不在少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又尤以乱象横生的“汉语夹用洋文”和“网络语言”为甚。
　　毋庸讳言，我们的母语———汉语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有些人不说“首席执行官”，偏要说CEO；有些人不说“中央商务区”，偏要说CBD；有些人不说“世界贸易组织”，偏要说WTO；一份报纸上曾出现了《一张VIP看两场动物秀》《众多CEO看好CBD》之类的标题。而“网络语言”更以其来势迅猛的态势和颠覆性的姿态，对母语构成了现实的威胁。譬如，“拜拜”、“美眉”、“PK”、“K歌”、“粉丝、“55(哭)”、“3166(撒哟拉拉)”、“PPMM(漂亮妹妹)”……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对此，社会各界颇有微辞，十分反感。
　　我以为，出现上述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三：一是管理体制出现了缺失。汉语词汇之丰富、表述之精准，是其他语言不可比拟的，尤其是汉语翻译中的“信、达、雅”原则，足以让汉语在表达“外来语”时充分展示她特有的魅力。也就是说，任何“外来语”都可以用汉语的构词材料和手段完成“本土化”。而“并无汉语难达的新意”（钱钟书语）的“外来语”，又何以大行其道呢？着实让人费解。二是“重外语轻母语”的误导。笔者曾听到这样一个笑话：一位美国教授问一位中国留学生：中国有句成语“君子不器”是什么意思。这位留学生想了想，便照字面意思翻成了白话文：“君子不是东西。”“君子不器”出自《论语》。意思是说，有学问、有修养的人不应该只是一种可供使用的器具，而应该是既可做学问，又可从政的“复合型”人才。虽然这只是个极端的例子，但它从一个侧面说明，由于冷落了母语，不重视学习母语，致使一些人的母语学养匮乏，即使想要用母语表达一种观点和思想时，常常找不到适当的词汇。事实证明，学习外语固然重要，但一个人如果母语的功力不扎实，也会影响到对外语的准确理解和使用的。三是行为观念出现了误区。有的人故弄玄虚，将“夹杂外来语”当作炫耀自己学识渊博、身份不凡、地位尊贵的招牌。其实，如果听你说话的人既懂汉语又懂英文，那么你就没有必要夹杂英文；如果他只懂汉语不懂外文，那么你夹杂外文就等于“对牛弹琴”。
　　当然，任何一种语言文字都不是封闭的、僵死的，都是不断发展的。汉语亦然。我们的母语之所以经久不衰，历久而弥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她的兼收并蓄、包容性很强，诸如“干部”、“沙发”等外来语，早已深深地植根于汉语沃土之中了。因而，在全球化浪潮风起云涌的时代背景下，外来语的涌入也有其客观必然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笔者所不能认同的是“外来语”的滥用，所不能容忍的是“网络语言”的泛滥，所忧心的是对“外来语”和“网络语言”缺乏有效的管理、引导和规范。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法国在维护母语纯洁性方面的做法极具启示意义。法国人普遍认为，“捍卫法兰西语言与加强国防同样重要”。法国颁布了一系列相关法律，禁止一切公共媒体使用英语，从而构筑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保护母语”的铜墙铁壁。法国作家都德在《最后的一课》中写道：“法兰西语言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被迫做亡国奴的人民只要牢记住自己的语言，就掌握了打开民族解放之门的钥匙。”法国人的“母语情结”由此可见一斑。也正因如此，法语以其纯洁性、纯正性和严谨性，赢得了世界各国的尊重。
　　我认为，汉语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她承载着中国数千年的民族文化，是根植于民族灵魂与血液的文化符号。每一个汉字都附着着中华文明的记忆，承载着中华历史沿革的信息，浸润着中华文化赖以生存的基因，折射着中华民族智慧的光辉。可以说，汉语是中华民族的血脉和活的灵魂。因此，保护母语的纯洁性，不只是维护汉语的“语言生态”，更是为了捍卫中华文明和民族文化。这应该成为我们共同的理念和一致的行动。
　　记得语言学家吕叔湘先生曾说过那样一句话：“爱国，不能不爱护从青铜器和竹简时代就足以傲世的汉语。”是的，爱国，不能不爱我们的母语。母语如同国歌、国旗和国徽一样，是一个国家的标志和象征，而维护祖国语言文字的纯洁性就是维护国家的主权和尊严。祖国的语言文字事关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团结，关乎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维系民族文化基因的纯正，关系民族文化的永续传承，因而保护母语，最为紧要的就是潜心学习母语，正确使用母语，自觉抵制不规范的“外来语”和“网络语言”，为维护和捍卫母语的纯洁性做出我们应有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