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村语:一种新国际语方案
第三章 词类
国际语方案一般讲完字母表,就开讲构词法,不谈词类。然而,国际语为了实现词形与词性的统一,构词法的一大原则是必须按词类分别讲述其形式特征。所以,先得弄清楚这个词的词类,才好根据预定的规则赋予它特殊的词类标记。而要讲好词类,绕不开词类的划分标准。
各自然语言的词类划分是不尽相同的。比如英语分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介词、数词、代词、连词、冠词、叹词十大词类,而汉语,尚未建立统一词类理论。根据郭锐《现代汉语词类研究》,分为18个类,差异极大。而且,不同语种,即使同一个词类,语法功能也可能相去甚远。比如同样是形容词,英语的形容词不能做谓语,而汉语的形容词可以。作为国际语,该如何划分和定义词类呢?这个问题,不知何故,作者未见各国际语方案设计者解释一句,只见他们完全沿袭某一民族语言的词类划分,不给出任何理由。
作者希望地球村语的每一个规定,都有坚实的理论基础。所以,面对自然语言词类上的这种种差异,不得不解决两大问题:一,地球村语的词汇应当分为几类;二,各类词的语法功能为何。不然,母语不同的人,各自按母语习惯来理解地球村语的词类,就会对同一词类产生不同的认识,从而导致错误使用。然而两大问题,都是词汇学的十分专业的理论,不是我等门外汉能多嘴的。而本人又未见跨语种的词类理论,语法界甚至连什么是词也莫衷一是。所以作者只能就地球村语的词类选择说说理由。
根据作者对地球村语的总设计思想,语法确立了从简和兼容两大原则。根据这两大原则,地球村语确定自己的词类一共九类: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介词、数量词、代词、叹词和语法标记词。
这么划分的标准是什么?答曰:这是语法学界尚未能回答的难题,就不要难为敝人这个门外汉了。汉语词类的划分标准一直聚讼弦纷纭,至今烽火未熄。而形态发达的语种,比如世界语,名词词尾一律为o,动词词尾一律为i,形容词词尾一律为a,似乎不存在划分标准的问题。其实,对世界语,我们同样可以追问:为什么分为这十大词类呢?相信世界语会跟鄙人一样哑口无言。
作者只能这么简单区分它们:名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表达的都是概念。而副词本身不表达概念,但词义与概念有关,因为它是帮助一个概念构成更复杂概念的成分,是概念的附加成份或者说是辅助成份。至于介词,则离概念更远,不但词义不是概念,而且不是直接帮助概念构成更复杂概念的附加成份,而是必须与别的概念构成一个语法上称之为介词结构的整体,这个整体才具有帮助概念构成更复杂概念的功能。副词和介词结构,既可能具有逻辑意义,也可能不具有逻辑意义。具有逻辑意义的,从逻辑学角度来看,概念添加副词或者介词结构后,内涵和外延将发生变化。一,添加否定副词后,原来的内涵和外延完全丧失,新内涵和新外延是完全相反的内容;二,添加限制作用的副词和介词结构后,内涵增加,外延则缩小,新词成为原词的子概念,比如“在桌子上的咖啡”是“咖啡”的子概念,“猛然一看”是“看”的子概念,“非常新鲜”是“新鲜”的子概念。不具有逻辑意义的,一定具有修饰意义。比如“也来了”的“也”,并未改变“来了”的内涵和外延,但表达了说话人的意外之情,同样具有价值。至于代词,本身不表达概念,但可代替任何概念和概念辅助成份,方便使用。叹词没有概念义,仅用于表达说话人的信息。而语法标记词,既与概念无关,也与说话人无关,只表示某种语法功能。
以前,只认概念为词义,所以有“虚词没有词义”“虚词没有实在的词义”“该词无义,发语词”等说法。现在我们知道,所谓词义,有如下几种,一,词所指对象的信息,如名词、数量词、动词、形容词、非语气副词的副词、介词结构的词义;二,说话人的信息,如语气副词、叹词的词义;三,该词与概念的关系,如代词;四,该词形式本身的信息,如语法标记词。
九大词类当中,介词和语法标记词的独立性最差,都不能单独使用,总是依附在别的词上才能生存。
为什么不设量词呢?虽然汉语量词发达,不但数量多,而且有专职量词,但英语不设量词。这并不是说英语不能表达数量,而是英语将量词视为名词的一个小类,由名词兼任量词。另外,英语的数词本身也可以兼任数量词组,比如英语“four students”,数词“four”就等于汉语的数量词组“四个”。英汉二语是当今世界最具影响力的,国际语不能不重视两大语种的语法兼容性。所以,地球村语为求得语法简洁和兼容,也不设量词,将量词视为名词的一个子类。这与地球村语不单设时间词、方位词、处所词,而将三者看做是名词的子类原因一样。不然的话,得让母语为英语的人增加学习量词的负担。英语对量词的处理比汉语简单、灵活,所以地球村语从英不从汉。
数量词和数词什么关系?在现代汉语里,数词和数量词已经完全分开了。比如,“一”“二”是数字词,而“一个”“两米”是数量词组,形式上很容易区别开来。但在英语、世界语里,数量词有时完全由基数词一身二任,比如英语“four students”里,four就不是单纯的数字,而是数量,等于“四个”。
地球村语既然不设量词,显然,基数词也就跟英语一样,既可表示单纯的数字用于数字计算,也可表达数量词组。所以,地球村语的将“数词”称为“数量词”更为准确。
数量词当然有完整的词义,从人们说“十个自然数中,‘零’的概念最晚形成”这样的话来看,人们当数字是概念的。然而细究起来,数的概念与别的概念很不一样:它是只以自身为元素的集!这一点,似乎跟专用名词一样,比如“太阳”,也只有一个元素,就是自己。但“早晨的太阳”与“晚上的太阳”,从逻辑角度来说,完全可以视为“太阳”的两个子项。而数字则连这样的子项都没有,因为数字是不能被任何词修饰的、也是不能被任何词限制外延的!数字的概念是如此抽象,不要说找到比它更抽象的概念,就是跟它一样抽象程度的概念也不可能找到了。数字到底还是不是概念?如果是,为什么与其他概念如此不同?如果不是,它又是什么呢?概念的定义究竟是什么?这些形而上的东东,象牙塔里的逻辑学者尚且云里雾里,何况我辈蓬蒿人。这就么从众放归一类吧。
叹词通常被定义为“表达各种感情的词”。其实,一些叹词根本与感情无关。比如汉语打招呼的“喂”,表示禁声的“嘘”,它们都与喜怒哀乐无关。作者发现,这些不表达感情活动的叹词,自个儿一个人时决不会使用,而表达感情的叹词如叹息“唉”是可以身边没人时使用的。这说明,不表达感情活动的叹词仅仅用于与人交流时用。我们不禁要追问:它们在交流当中传递什么信息呢?容易发现,第一,提出某种要求。比如“喂”,是为了叫人,并且期待别人留步、回头,等待自己说明叫他的原因。再如“嘘”,是为了让别人不要发出声响。总之,表达的都是一种特殊要求。第二,“嗯”,答应声,表示明白对方了。这显然与要求无关,仅仅是让对方明白自己知道了、懂了,是交流效果的表白、是正常交流的礼仪。
另外,句子“啊,真高啊!”当中,同样一个“啊”,并且表达的感情也一样,可是前者为叹词,后者为语气词,从上面的简单定义显然不足以区分。
所以,地球村语的叹词当定义为“单独使用、不与句中其他词发生语法关系的、表达说话人感情或其他特殊含义的词”。
郭锐《现代汉语词类研究》认为:叹词总是独立使用,不表示概念义,大多兼拟声词的功能,极为特殊,尤其是语音方面:一,叹词的声韵超出一般词的语音系统,如“啧(非肺部气流)”。二,叹词无声调,因为有的叹词无音高变化,如“啧”;有的有音高变化但又与汉语四声不同,如“唉”可为21调;汉字声调是固定的,但叹词调值可变,表达的意思也随之而变。
另有学者认为,叹词源于动物本能的发声,是人类语言的起源;形成“语言叹词起源说”。
正因为叹词的动物本能性,所以,一些叹词不分民族、不分语种,全人类通用。比如受惊发出的“啊!”、反问时发出的“啊?”,无人例外。它们是事实上的最早的、自然形成的国际语词汇。
综上所述,作者有时不但无从分辨叹词与拟声词,而且无从分辨词与非词。比如新生儿并不会说话,可是能发a音。这个a是叹词吗?如果说不是,理由是什么。因为它有提醒别人注意的作用,符合叹词的定义。如果说这个作用仅仅是作用而不是“意思”,因为新生儿可能出于本能这么做,并没有清晰的要求、特殊的含义,所以并不真正符合上面的叹词定义,那么,大人受惊受痛发出的a同样是本能的叫声啊,为什么又是叹词了呢?而如果承认新生儿有意无意发出的a是叹词,那么,岂不是在说新生儿也能说话了?
叹词的原始性,使它处于词与非词的界线上,所以具有如此独特的性质。想要完全厘清词与非词的界线,作者以为,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世上万物本无界线。
为什么词类不收非语气副词、非叹词的语气词?汉语已经将表达语气的词按其使用位置分为了三类:一是用在谓语身上的语气副词,一是独立运用的叹词,一类是依附在句子停顿处(多在句末,即句子的最终停顿处;也有用在句子中间的,但用了语气词之后,原来没有停顿的地方就必须得有停顿)的语气词,常见的有六个:啊、吗、呢、吧、的、了。所以吕叔湘先生《中国文法要略》将以上三类词统归入“语气词”里。从词义上来说,“啊,好高啊!”里两个“啊”没有任何区别。可是语法教科书告诉你,前一个是叹词、后一个是语气词,理由是前者单用、后者不独立。从逻辑上来说,如果单用就一定改变了词性,那么,“张三,受贿;李四,贪污。”这个句子里的名词、动词也应看成别的词类。这显然说不过去。如果仅凭单独使用不足以支持改变词性的观点,那么,叹词就应当与语气词合为一类才合理。在汉语未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地球村语暂不设置语气词。
不设语气词的第二条理由是:为求得语法简单。大家知道,汉语的语气词用法比较难说清、比较难掌握。第三条理由是:语气词口语用得多、书面上用得少,并且,英语、世界语不设这类语气词,可见并非必不可少。
当然,缺少语气词,很多语气就无法体现出来,是个缺憾。如果大家觉得有必要设立语气词,将来也是可以的。地球村语语法从简的原则是为了降低学习门槛。如果地球村语获得认同、得到推广,很多东西是可以变通的。当然那时候,地球村语的所有权已经属于大家了,轮不到作者做决定了。
为什么没有连词?
有的,不过成了新设立的语法功能标记词的小类。
语法功能标记词不但包括传统的连词,如“和”“或者”,还包括英语的of、世界语的de、da、汉语的“的”,甚至包括英语不定式的标志词to,等等。这一类词的共同特点是:全部是某种语法功能的标志,比如“和”“或者”是并列关系语言单位的标志词,英语的of、世界语的de、汉语的“的”都是定语与中心语关系的标志词。郭锐先生将语法功能标记词简称为标记词。所以,地球村语的语法功能标记词也可以简称标记词。
标记词看上去是个大杂脍,因为在各语种语法里面,它们往往分属不同词类。地球村语之所以将它们归为一类,是从跨语种角度考虑的。比如同是表示定语与中心语关系的标记词,英语的of划归介词,世界语的de也划归介词,汉语的“的”却划归助词。从跨语种角度来看,我们不会因状语前置或者后置于动词而视为不同的句子成份,所以,因为汉语的“的”前置于中心语而英语、世界语的of、de后置于中心语所以分属介词和助词,显然不合理。这不利于理解全人类语言词类的共性,不利于建立全人类语言的统一词类理论。
对语法功能,有的语种以词表示,有的却以词缀表示。比如英语、世界语,复数这一语法现象是以后缀表示的,而汉语以词表示。在地球村语里,表示语法功能的词有的既可以独立成词、也可以与词连写,写法上比较灵活,但词义一样。这一特殊性是地球村语设置语法功能标记词的另一个原因。
如果没有语法功能标记词,地球村语为了实现语法兼容的目标,就必须增设很多词类,增加学习困难,不符合国际语的“易学性”原则。
为什么没有拟声词?这个词类可是几乎所有语言都有的啊。作者认为,任何词都可以作为拟声词,所以,拟声词不是词的分类,而是语音的用法。如果说学狗叫的“汪汪”是拟声词,那么,小孩子跟着私塾老学究念《论语》发出的语音不全是拟声词了吗?这样的词类还有什么意义呢。
拟声词不但不是词性不同的词,甚至词都不是。所谓的“拟声词”,词无定指、词无定形、非约定俗成产物、可随时自创、数量无穷无尽,都不符合词的定义。所以,地球村语不认为是词,自然词类没有它的位子;仅仅把它当做字母串、音素流、音节,如是而已。就像汉语从不讨论不是词的字“葡”“萄”“橄”“榄”的词性一样,地球村语也不讨论不存在的“拟声词”的词性。
现在,我们可以总结一下人类对语言形式(语音和文字)的使用方式了。第一种使用方式,把语音当成普遍声音而非语音来使用,表现在文字上,就是把字母或者方块字(汉语的独有现象)仅仅当成字母或者方块字来用,即不当成词来用;正如不把诺基亚当成手机来用,而是用来做榔头砸核桃。拟声词和汉语不是词的字,正是这种使用方式的结果。第二种使用方式,把语音或者文字与某种词义联系起来、即当成词来用。这是语言形式的意义所在,所以是最常见的使用方式。词类划分就是对这部分使用方式的分类。叹词是最早出现的词类,所以其语音不太固定、词义不是概念也与概念和语法功能无关、只能单独使用等等,与其他词类都迥然不同,散发出原始的气息。第三种使用方式,把音素或者文字与某个概念联系起来、即当成概念来使用,这就是名词、数字词、形容词和动词的使用方式。这是语言形式发育成熟的标志。人类伊始,可以凭本能发出各种动物叫声,但这不是语言。只有当人类能够利用自己的发音器官将动物本能叫声分化固定为音素语调、并与一定含义建立固定联系,语言形式的萌芽才算出现。如果这个含义是概念义,那么,说明语言形式成熟了,语言诞生了。只有先有了概念,那些不表达概念但专门帮助表达更复杂概念的副词、介词和更方便对概念使用的代词才可能诞生。正如先得有蛋,然后才可能出现专门的打蛋器。所以,副词、介词、代词的出现标志着语言形式的基本完整。从此,语言获得了生命,将进入生长期,表现为音素的细分、词汇的大量增加、语法的丰富和完善。
汉语的区别词、状态词,英语、世界语都没有,但有相应的名词、形容词表达相同的概念,分类更为简单。地球村语从简不从繁,也不设这些词类。
英语、世界语都有冠词,为什么地球村语没有?因为冠词的用法极其繁杂琐碎、非母语者难以掌握。比如世界语一面说冠词主要用来限定名词,却又时见用于专名前。专名所指对象皆独一无二者,还须要限定吗?又规定专有名词前一般不用冠词,却又存在不少特殊情况要用上。世界语也知道这个冠词问题多多,所以偷偷地在介绍末尾附上一句:“注:如果对冠词的用法感到困难的,开始时也可以完全不用。”(魏原枢、徐文珙著《世界语语法(修订本)》)。有鉴于此,所以地球村语干脆不设冠词。其语法功能由相应的代词承担。汉语就没有冠词,可见冠词可有可无,并非必不可少。
综上所述,地球村语反复比较代表印欧语系的英语、代表汉藏语系的汉语、代表国际语的世界语三者的词类,删繁就简,力求更加合理而简明,最后确定将词分为九大类:一名词、二动词、三形容词、四数量词、五代词、六副词、七介词、八叹词、九语法标记词。
地球村语的词性分类是极其粗糙的。按语法学界现在的观点,词类指的是具有相同语法功能的词。然而语法功能十分复杂。比如同为动词,心理动词“喜欢”等可以接受速度副词修饰,可以说“很喜欢”,而行为动词“打”“骂”不能;二者虽然都可带宾语,但行为动词带的宾语都是体词性的,如“打坏人”“骂流氓”,而心理动词带的宾语既可以是体词性的,也可以是谓词性的,如“喜欢他”“喜欢下棋”。那么,心理动词与行为动词究竟是同一个词类还是不同词类?在语言学对人类语言词类尚未建立统一理论的情况下,地球村语的词类也就无法建立科学的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