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第60期-2009年12月

 

殷切希望我国中青年语言学工作者投身学术批评

——致第一届语言理论教学和研究全国学术研讨会的贺词

伍铁平（2009-3-8）

大会的组织者彭泽润教授要我这个从事理论语言学工作的老兵之一说几句话。由于身体的原因我不能出席这次理论语言学的盛会，在这里谨以书面形式向大会致以诚挚的祝贺，祝贺大会圆满成功！我想借这个机会表达我的一些想法：

一、这是我国的第一次理论语言学盛会，我期待已久。中国的理论语言学相对落后，这是事实，其中原因很复杂。以前，从事理论语言学的人比较少，现在我们的队伍已经壮大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二、理论语言学的性质决定了我们的学科注重从宏观上看问题，视野相对宽阔。因此，理论语言学工作者更适合从事学术批评工作。希望各位同仁能充分认识到我们的优势所在，积极从事学术批评的事业。当然，这绝对不等于说，从事语言学其他领域的学者就没有进行学术批评的优势。

为什么说学术批评是一项事业呢？因为在目前的中国，虽然学术批评正在艰难地起步，但距离理想状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众所周知，欧美的学术杂志几乎有一半的文章是学术批评性的，他们的学术批评开展得广泛而深入，这也是他们的学术繁荣发达的原因之一。我国理论语言学研究的总体学术水平比发达国家低，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们的学术批评落后。我国的各种语言学期刊，学术批评性的文章太少，有的期刊甚至拒绝刊登学术批评性文章，这很不正常。要繁荣我国学术，提高我国学术的自主创新能力，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应该保证学术批评的正常进行。为此，就要对所阅读的文献进行批评性的思考，即我常对学生说的“Accept everything with a critical mind”。现在，大家都在谈同国际接轨，如果学术也要同国际接轨的话，学术批评一定要跟上。长期不开展学术批评的结果是学术界某些教师是非不明，香臭不辨，不顾“近墨者黑”的严重后果，倒向学术骗子一边，败坏了这些教师原有的名声（如果有的话）。具体情况请参看《北华大学学报》2009年第1期刊登的拙文《端正学风，停止炒作》（此文刊出前，2008年12月13日曾在中国政法大学杨玉圣教授主持的“学术批评网”上发表）。没想到，拙文批评的有几个人不仅不反思自省，反而倒打一耙，只字不提我在文中所批评的他们所犯的严重错误（见《汉字文化》2009年第2期第8-17页）。对此，我们将著文进行再批评。我始终坚信：真理会愈辩愈明。

2009年3月12日，《光明日报》发表了全国政协常委复旦大学打假勇士葛剑雄教授在两会期间的发言：“学术腐败像癌症一样，如果听任不管就会恶性蔓延”。这句话也值得我国语言文字学界主管刊物的编辑和领导深思。

三、开展学术批评一定要有一种精神，在学术面前人人平等。要不畏权贵，只问是非。陈云说过：“不惟上，不惟书，只惟实。”学术批评也应这样。大家要敢于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朱德熙先生是我十分尊敬的学者，但对他提出的所谓的“印欧语眼光”我也进行了商榷（见《外语教学与研究》2008年第5期刊登的拙文《与普通语言学有关的几个问题》）。

四、我国有个别人不重视学术批评，认为学术批评只有破没有立。这是不对的。恩格斯就是在批判杜林的过程中成就了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反杜林论》。有个别人看不起学术批评文章，这也是不对的。作案容易破案难，破案往往需要用高科技手段。同样，撰写学术批评文章必须花大力气，有时须穷年累月，博览群书。例如，在《汉字文化》上发表文章的几个作者经常根据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的个别误译，然后加以歪曲，胡批索绪尔。为了批评这种被他们不断重复的错误，就必须读懂该《教程》的法文原著，参考其他语言的译本（详情请参看《语言文字学辨伪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4年]第348-349页）。

五、湖南是我的故乡，这里的山水养育了我。湖南人的性格是正直、勇敢、不畏强暴，这也是多年来一直支持我从事学术批评的精神支柱。鲁迅先生曾称赞黄兴的“略显其楚人的反抗的蛮性”（“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鲁迅杂文全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882页）。我觉得鲁迅先生的观察很到位，我们湖南人身上确实有一股“蛮性”，有一股对正义的追求、对不义的反抗的力量。当然，这绝对不是说其他省份的语言学者缺乏这种力量。

六、近年来，《北华大学学报》和《现代语文》在开展学术批评、打击语言学界的伪科学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在这方面尤其起到了带头作用。我希望大家向他们学习。

七、20世纪20年代内出生的我们这一代人，除个别百岁老人外，都将陆续退出历史舞台。希望在中青年的身上，开展学术批评的重担将主要落在你们肩上。中青年顾虑少，敢闯敢冲。毛泽东同志说过，青年是革命的先锋。青年也应是进行学术批评的先锋。

八、恩格斯在总结工人运动的时候多次说过：“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他们（指工人阶级——引者）也必须从亲身经验中学习，从本身所犯错误的后果中学习。”（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468页。类似的话并见该卷第458页）我把他的这些教导略加变通用英语表达为：The best way to learn is to learn from one’s own mistakes and others’ mistakes. 我经常把这句话赠送给学生，借这个机会也献给诸位与会者。

九、如无意外，在年内可望出版的拙著《语言文字学学术批判和批评文集》（包含8篇我同7位语言学工作者合写的文章）封四上刊登了我的一段话，也赠给大家：“有学术腐败（含冒充高级职称、炮制伪科学、剽窃、严重克隆等）现象的泛滥，有人学风不正，率尔操觚，信口开河，就必有人挺身而出，对这两种现象进行斗争。这就是生活的辩证法。这大概是那些从事学术不端行为的人始料未及的。”

十、学术批评应该发扬“实事求是”“无征不信”的传统。从事学术批评的人应该深入阅读被批评者的著述。现在，许多语言学工作者不屑阅读《汉字文化》，但为了批评《汉字文化》上的文章，我自费订阅了这一刊物，仔细阅读每一期上的文章。为了写好上面提到的拙文《端正学风，停止炒作》，我仔细阅读了《求索者》（商务印书馆，2008年）上的每一篇文章。学术批评的文章必须做到一丝不苟，滴水不漏；批评者还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唯我独尊。要知道，学无止境，任何人都只能掌握部分真理。

十一、我们提倡点名的学术批评，这也是向国际接轨的要求。我所读到的国外学术批评的文章从来都是指名道姓，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推动学术进步。要进行学术批评，维护学术尊严，就不要怕得罪人。归根到底，在历史上留下的是真理战胜谬误，而不是谁同谁的人际关系如何如何。

最后祝各位与会同仁以文会友，交流新知，为中国的理论语言学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我学会主办的首届语言理论教学和研究全国学术研讨会2009年4月10-13日在湖南师范大学和湖南科技大学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