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或许就是后世对已故帝王大臣追赠谥号的起源。而这又反过来扩大影响:一方面是朝廷的正式谥号,一方面是民间带有调侃性质的绰号。
秦朝有个跟秦始皇母亲私通的人,姓名很怪,叫作“嫪毐”。《百家姓》中收了不少生僻的姓,却没有姓嫪的。嫪毐这两个字,都含贬义,且涉及道德品质,这很明显跟他在秦宫中的丑闻有关。
嫪,与此字笔画相关的表义字有:谬(荒谬),戮(杀戮),嫪字笔画透露的信息,显然是负面的。毐,士毋合体字,意即士之无行者,也就是品质恶劣的士人。这不像是长辈给他起的名字,而像是时人给他起的绰号诨名。他原有的绰号或许跟“老爱”的读音相近,而造出“嫪毐”两个字,却包含着社会的反响,由司马迁记录了下来。
帝王的谥号,存在于历史记载中。其遗风流传至今,现在对于以身殉职,为公牺牲的人物,也要追赠光荣称号。至于绰号,《水浒传》108将都有绰号,就是典型代表。生活中的绰号,更是普遍,文学作品中,也多有记录。反面人物常姓刁、胡、白,即其痕迹。
另有一种现象似乎例外。唐朝的武则天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曌”,读音同照,其笔画是日月明空的意思。这虽然也是专字专名,但跟帝王的谥号,绰号诨名,稍有不同。自己起名美化自己,对中国人的起名颇有影响。
中国人的姓名,小名或乳名往往趋向低贱,如阿猫阿狗,取其如动物一样易于成长。还有用锁字为名,用意在于锁住,避免夭折。如金锁、银锁、铜锁、铁锁。或用铁蛋、铁柱、石虎,这些坚固有力的字词。大名或学名则趋向富贵,如:宝昌,金龙,得福,富贵,等。或多用金旁字、玉旁字。如:钧、钊、铎、铠、铭、锋、锐、锦、锴、镛,玖、玮、珩、琛、瑞、瑜、瑾、璋、璧,等。女性则多用:玉、兰、蕙、芳、英、芬、慧、淑等字。父母如果希望生男孩,女孩常起名若男、亚男、连弟,如果希望生女孩,男孩则起名燕来,等。
知识界人士,取名往往趋向高雅,有一定的文化内涵。如:
薄冰—《诗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陈省身—《论语》:吾日三省吾身。
成方圆—成语:不依规矩,不成方圆。
成龙—成语:望子成龙。
程千帆—千帆竞发,前程似锦。
楚图南—《庄子》: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高岗—《诗经》:陟彼高岗,我马玄黄。
何其芳—异常芬芳。
胡乔木—《诗经》:出于幽谷,迁于乔木。
胡耀邦—为国争光。
华国锋—中国的先锋。
黄炎培—黄帝、炎帝所培植。
马三立—立德、立功、立言。
梅兰芳—梅兰齐芳,梅花、兰花共吐芬芳。
钱玄同—《老子》: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邱也闻—《论语》: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萨空了—《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红楼梦》:好便是了,了便是好。
王朝闻—《论语》:朝闻道,夕死可矣。
王岐山—《诗经》: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渭之将。万邦之方,下民之王。
王若水—《老子》: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汪海粟—沧海一粟。
文怀沙—楚辞《怀沙》。
吴贻弓—《吕氏春秋》:荆人有遗弓者,而不肯索。曰:荆人遗之,荆人得之,又何索焉?
徐城北—《战国策》: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徐向前—稳步向前。
闻一多—闻一而知三。
袁水拍—毛泽东《长征》: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詹天佑—老天保佑。
赵燕侠—赵、燕多侠客。
郑振铎—《论语》: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孟子》: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文心雕龙》:木铎起而千里应,席珍流而万世响。
周而复—周而复始。
周树人(鲁迅)—成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
也有名字起得很好,而为人行事适得其反者。如:
汪精卫—神话故事,精卫填海。无抗战之志,当了汉奸。
周作人—做人周到。未做人,当了汉奸。
名字起得好,能够表现出人的文化志趣,或许有自勉振奋的作用,但终究不能代表人的品质。
2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