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语言的声音 1发音的重要性 发音是一切语言的最原始的形式。它的重要性至少从语音学、音位学一直延伸到了词法学的研究ELLP2573的‘词法历史’Morphology History中认为:“从古希腊的哲学家直到现代的自生语法学派,词法的含义已经从注重词法的逻辑结构转变到注重其音位学上的形式了。”新语法主义则进一步认为,语法实际上是以词法及句法上的各种变化来适应发音上的变化需要。ELL在总结目前的语言学的时候这样写到(P3189):“由于没有一个因素是确定的,当然也没有一个因素能够被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所确定。”但是,不少人发现在语言的形,音,义三者之中,音是最重要和最基本的一个方面。虽然,对于三者中的‘义’来说,一般人都承认,它是形和音的服务对象,所以相对来讲不那么重要。网上曾经有人对于音比形更为重要的观点表示异议;认为形比音更重要,形能够保持长久,对于研究语言的人来讲,形更为确切等等。但是,我还是认为音比其他的因素更重要。因为,虽然书写的符号有着很长的历史,但是,动物在海洋的时代就懂得用声音来传递消息了。ELLP4301这样写到:“在人类发展史中,说话先于书写的事实被许多现象所证明。比如,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只有书写文字而不能被发音表达,但是有很多语言能够被说出却没有文字。从婴儿先学说话,后学写字的现象我们也能发现这一点。”所以:字形实际上是发音的寄生物。ELLP3464中我们看到,自从十九世纪以来,以声音为主导的语言教学方法在西方教育中就一直占上风。 P4309“说话是人类最自然的交流工具。”P4308“1970年,Chappanies在John Hopkins大学(baltimore USA)对人际交流的各种方法如:声音,手写及录象等对比发现,声音是所有交流中最快的手段。······但是(1992)目前的技术并不能采用语音输入,因为我们对于自然语言的了解还很不够。”‘语言学百科全书’ELL中就谈到:“不论古代那些高不可攀的学者将语言看成怎样的哲学对象,说到底,它研究的不过是一个个单独的字母--并通过它表现的一个个的声音单位--语言学家应该从这些最基本的材料入手才能够得到最可靠的结果。这是经过人类无数次经验,尝试,错误和挫折后才得到的认识。”将各种语言进行平行的比较时人们也发现ELLP3479“将各种语言进行进一步的比较,使我们更加体会到发音规律及其类推原则,是在同一基点上理清各种语言,方言发展头绪的钥匙。”而P4058中Osthoff与Brugmann提出:“只有以声音为基础的研究才是最踏实的科学研究。” 虽然我们知道了发音的重要性,但是,到目前为止,在语言学的研究中,几乎没有任何因素是确定的,有人比喻这种现象就好象是盖房一样;当基础还是摇摇欲坠的时候,没有理由再在上面添砖加瓦。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大多数语言学理论都是将古代的理论从新整理,或者用新的方法叙述。因此,了解一下古代的语言学理论是有必要的。在苏格拉底以前的哲学家之间,后来的Sophists(中国人将它翻译成诡辩学者,但其实他们就是当时的一种学派,好像诸子百家中的一家。由于他们与亚里士多德有分歧,而后人称亚氏为哲学家philosopher是西方哲学的正统,就如儒家在中国,与它有区别的学说就成了诡辩术)之间以及伯拉图的许多对话中都曾讨论了一个原则性问题,那就是,由于刑律、标准、宪法与裁决之中都带有一种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原则,那么应该以多大的程度来信任它呢?中国的荀子也是从法律入手讨论语言的。
Cratylus中苏格拉底与一个希腊青年讨论了语言的起源,重点是单词的词形与词义之间的联系。讨论的焦点在于,词形的产生是与大自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呢,还是约定俗成,由大家公认的符号?对话的双方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是最终没有得到任何结论。 此后,自然主义的斯脱爱克斯Stoics(这个词本事就有“道”或“理由”的意思,而且,它的教义也很像中国的道教)学派认为“词汇是自然形成的,词汇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模仿它们所代表的事物。”有人称这样形成的文字是象声文字Onomatopoeia。斯脱爱克斯学派认为‘模仿声音’是所有基本词汇的来源。这个观点很可能是受了古埃及象形文字的启发而得到的。一个来自客观的自然界的词汇的产生是任何成年人都能凭自己的认识而得到的,只要遵守客观的规律,不必要和谁商量就可以决定。它也表现了古希腊人对自然美的追求。如果它能成立,那么语言的异化问题就有可能解决,因为,大家都以同样的客观的标准来改进自己的语言,迟早是要归为一统的。斯脱爱克斯学派侧重自然主义立场与他们侧重于自然是指导真正的人生的唯一依据的立场一致的。但是当古希腊人将眼界伸展到其他语种的时候,他们发现,象声主义的声音符号所扮演的角色实在是太有限了。更多的词汇是任意或者人为地产生的。因此,亚里士多德则否认这个观点。他提出,如果拼音文字是一种象声文字Onomatopoeia,那么为什么各国语言中,代表同一事物的词汇发不同的声音?亚氏认为,词汇是人们互相之间的一种约定、公认或习惯。同一组声音,人们给它赋予什么意思,它就代表什么意思。对于亚里士多德学派来讲,语言是一套由习惯而产生的交流工具。它与其所代表的世界是截然分开的。亚里士多德坚定地捍卫了惯例主义的观点:“语言就是惯例,因为没有任何名字是自然产生的。”象声主义无法否认这一事实,因为象声文字在每种语言中都不一样,而且每种语言中声音的排列也不一样。还有一个事实就是,新词汇怎样从旧词汇创造出来的问题。这方面的研究被称为词源学Etymology。亚氏认为,既然词汇是约定、公认的,那么它们就可以进行人为的更改,一旦这种变更被人们接受,语言的效力依然没有改变。而斯脱克斯学派的词源学理论则更注重研究词汇的原始形式,这种研究认为,象声文字是词汇的最初形式,但后来这些最初的词汇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变异。斯脱克斯学派的词源学是希望将语言追溯到一个无需证明的“自然”之源,因为在自然主义的眼里,仅仅是时代改变了词汇的最初的形态。易匹克鲁斯Epicurus(公约前341-270)保持一种中立的立场。他认为,有些词汇来源于象声文字,另外一些则是约定俗成。 十九世纪的Max Muller经过反复研究发现,从像声文字演变的漫长,无法证明的历史来看,那时的象声主义者的确有些贻笑大方。 不过,就语言学的历史来讲,自然-惯例之争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正是它诱发了对古希腊语言的进一步研究。在继续相互争辩的同时,人们开始更加详尽地了解词汇与其所表达的意思之间的联系、类型及结构。从此语言学的研究便开始了。 从这个辩论中也可看出,由于自然界能够提供的可区别的声音很少,所以发展象声文字几乎不可能。反之,自然界能提供的图形几乎是无限的,所以,发展象形文字,实际上只是如何简化这些图形而已。后世对于象声文字的研究一般是按照正,反两个方面进行的;就是说或者证明它的真实性,或者证明它的不真实。 ELLP4067列举了它不真实的一面:英语中的杜鹃是cuckoo,显然是根据它的叫声来创造的,但是法语中的杜鹃却是coucou,西班牙语cuclillo,意大利语cuculo,罗马尼亚cucu,德语Kuckuck,希腊语kόkkyx,俄语kukushka;非印欧语种中有:凶亚利语kakuk,芬兰语käki。即使是描写鸡叫声的单词也不一样,英国鸡的叫声是cock-a-doodle-doo,瑞典鸡kuckeliku,丹麦鸡kykeliky,法国鸡cocorico,西班牙鸡coquelico。打鼾的声音在英语中是 snore德语中是schnarchen,荷兰语中是snorken,拉丁语中stertere,法语ronfler,西班牙语roncar,俄语šeptat’,凶亚利语horkolni,土耳其horlamak。在低声说话的时候,人们常常发出一种‘咝咝’的声音,英语用whisper表示,但德语是wispern,挪威语hviske,拉丁语susurrare,法语chuchoter,俄语šeptat,凶亚利语则是 sugni, susogni, suttogni。 从此,我们可以看出象声文字的不准确性。不过,认同象声文字的也大有人在,ELLP4064中的Phonesthesia可译成象声学,而Phonesthemes可译成象声素。 至于动词给人的声音感觉就更是说不清楚。比如 Bolinger与Sears1981年提出spilled似乎比spilt更自然地描绘水从一个碗口一滴滴地流出来的声音;而在描绘牛奶瓶子碎了,牛奶洒了一地时则spilt的声音显得更自然,贴切。ELL中列出了大量的象声词汇。例如在英语中凡是以tw起头的单词都含有一种拉、扯、扭、捏的含义,像tweak,twang,twinge,twisty,twiddle等。下面的例子可以更加清楚地说明问题: 以sl起头含‘打’的意思: slag、slam、slander、slang、slap、slash、slate、slaughter、slay、slight、sling、slog、slug、slosh、slur。 以sl起头含‘滑’的意思: slalom、sledge、sleigh、slick、slide、slip、slither、sloop、slop、sludge。 带有ip的含有一个快捷的动作或响声: pip、blip、nip、snip、clip、chip、trip、quip、skip、flip、slip。 带有oop的含抛物形或运动: sloop、hoop、swoop、scoop、stoop、droop、swoop。 以spr起头的含有弹、跳的意思: spring、spread、spray、sprig、sprawl、speout、sprink。 除了声音的模仿外,语言学家对声音的重复也进行了研究。英语的儿童也像汉语儿童那样喜欢重复一个音。所以father,mother在英语儿童中不得不改为pa-pa,mam-ma,其他儿童用语还有quack-quack,ba-ba,moo-moo,chuff-chuff,puff-puff等。当然puff-puff绝对没有‘噗噗’来得更顺口。此外,英语儿童也常叫香蕉banana为nana,类似中国儿童说的‘蕉蕉’。 总的来讲,用象声文字来解释拼音文字的起源是不合适的。可以令人信服的例证太少。而且意思十分牵强,可能是声音信号太少的关系,每一个声音信号必须代表太多的意思而造成混淆。还有一些学者虽然没有按照古代希腊的自然主义思路进行探讨,但是他们却根据历史上发音的变化归纳出另外一些规律。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德国出现了一批新语法主义学者Neo-grammarian。他们最初起源于格雷米定律Grimm’s law。这个定律是说声音从古至今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循环发展的,语法的变化仅仅是他们的附属品而已。声音变化的规律和趋势基本如下: 表3-1-1 f→ b | b→ p | p→ f | th→ d | d→ t | t→ th | h→ g | g→ k | k→h |
他们认为在没有书写符号以前,人类的发音种类是逐渐增加的,正是由于书写符号需要利用确定的声音,所以限制了声音种类的继续发展,因此,自从有了书写符号以后,声音的种类实际上是减少了。 新语法主义认为,任何一个单个声音的出现,不会是集体行为,而是某个人,某一天发出一个怪声,后来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ELLP4059)。这种新声音的产生符合某些规律。首先,它将语言学的历史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时期:1史前时期;由于当时没有书写文字,所以任何人群或个人很容易发明不同的声音,这 样,语言的发展非常迅速;2当书写系统确定下来以后,这种声音的发展变得缓慢。我认为这种说法非常符合实际情况。尤其对于拼音文字来讲更是如此。从古希腊人引进菲尼基的字母过程中就能够看到这种现象。菲尼基人的字母中没有元音,但是古希腊人在采用菲尼基人的字母以前的语言中是有元音的;也可以说,当时自由发展的希腊语言至少比已经有了书写符号的菲尼基语言的声音种类多。此外,由于汉字中表现声音的成分较少,所以汉语中声音种类的发展并没有被书写符号所束缚,因而汉语可以说是对于各种声音利用率最高的语种。ELLP4053“没有人提出语音变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只有Lindblom受到进化论的影响提出,有一种普遍存在的动力在改变着发音;Lindblom和Maddieson找到几个证明,比如语言喜欢采用简单音而非复杂音。 ” 人们对语音的发展有过各种假设。ELLP4053比如:“冷天气和多风天气会造成该地区语音的变化。不过,人们依然争论着,到底语音在变化中是像进化论那样有目的的呢?还是无目的的?”对于语音与词法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也有不同的看法。ELLP4053中可以看到:“使听者能够更加清晰地接受,使语法更加清楚,语言更易掌握,更易记忆,也是发音改变的目的。”ELLP3164“自生音位学认为:发音是履行音位学的计划而产生了物理上的效果。发音是不能分成一个个简单的音素的。但是由于实施上的需要,才有了物理上的音phonetic。也是由于实施上的需要,使其部分地游离出各种音素。或者说,物理上的发音是表面的结构,而音位学所代表的发音才是真正设计上需要的音。我们输入(大脑)的数据是音位学上的数据,而发出的音却是物理或生理上的声音。” 西方国家似乎一直没有发现,或者他们不愿意承认,重音也是‘声’的一种。P3417“每种语言在发明和形成声音时都要考虑说与听两者在器官上的关系。还要考虑表达的准确性。将重音与声混为一谈就使很多现象无法解释。”我认为,语音的发展从古至今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利用更多的声音种类来表达意思。(至于什么是声音种类我们要在下文中解释,而为什么‘希望利用更多的声音种类来表达意思’则在‘万国语言定理’中讨论)但是,当遭遇到清晰度的问题时,这种发展停了下来。因为如果你使用的音素种类太多就会造成某些声音的混淆。此外,人类在学习音素的时候要经过反复的练习,如果某个音素在一种语言中出现的次数太少,那么就会被人疏远,先是引起与其他音素的混淆,然后是消失,普通话中的uo与o就面临这个问题。所以,音素的种类越少越好,而声音的种类则是越多越好。 当一个新的时代到来,新的概念产生,人们找不到更新的声音来代表他们,于是用旧有的声音中那些不被重视的,或者说利用率小的声音来代表这个新概念。当然,原有声音所代表的原有的意思又与新概念稍微相关的时候则更好。这样,每一代人听到同一个声音时,脑子中联想到的单词或者汉字是不一样的,比如听到 ‘bà’这个声音时,现代人可能立刻想到‘父亲’而古代人可能立刻联想到‘罢’停止。 发音与人类记忆储存的关系是什么呢?P4186“有一个很有道理的假设就是所有的发音上的感知单元都在长期的记忆中有它的代表,我们称这个代表为范例Prototype。一个范例包含一些听觉上的特征。这些特征决定了发音类型的性质,以及它们将怎样被听觉记忆的储存所接纳?·····在约250毫秒的时间,这些符号被识别出来。” 与‘形’相比较,音所能够形成的符号很少。字形的符号几乎可以有无限多的种类。但是,将人类听得见,并且发得出的声音划分成各种信号,其范围就小得多。如果全人类都必须运用这样一个非常小的范围来表达自己,而且,这些信号又必须互相区别,那么,全人类在这个领域中就必然有比其他领域更多的共同之处。实际的情况也是这样,比如汉语的声母和英语的辅音有很多相似之处,而韵母和英语的元音相似之处也不少。这两种语言产生的环境已及经过是截然不同的,但是,它们在声音上有这么多共同点难道不是证明了可以区别的声音符号本身就不多,所以,无论什么语言,都必须在这个小范围中进行选择。按照ELLP4106“几乎所有的语言都有T,N和S。”又比如;P4224“没有一种语言可以不含有元音。” 菲尼基的字母中虽然没有元音字母,但是他们的发音时,如果没有元音就不能够被对方听见。如果再考虑他们喜欢航海,必然要在惊涛骇浪中叫喊的习惯,这一点就更加确定无疑。字形就不一样,汉语、阿拉伯语和英语可以在写法上有很大出入,因为字形符号的种类太多,大家可以随便取舍。除此以外,还有一点要说明的,就是无论是哪国人,只要你想发一个声音,你发音器官的各个部位就要同时动作一次,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仅仅是在各种发音时,各部分动作大小不同而已。如果跟在第一个声音的后面,你还想发出一个可以与第一个声音区别的不同的声音,那么,你各部分的发音器官就必须再动作第二次来完成它,否则别人是听不到或听不清的。古希腊研究发音的时候就要求必须是在话剧的剧场中,最后排的听众能够听得到的声音。希腊人对于话剧的爱好多少也是出于对于正确发音追求的结果。相比之下,中国人更注重对于字形表达的意思拿捏得是否准确。 书名:《语言的本质》 作者:苏诚忠 语言文字网(www.yywzw.com)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