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对面是栋商住两用楼。天气渐凉时节,忽一日,此楼紧挨商场出口防盗门上贴出一纸告示:“请随手关门,严防尿贼进入”,观之不免哑然失笑。先前只听说过“飞贼”、“蟊贼”,没听说过“尿贼”。“贼”之基本定义为“偷东西的人”,“尿贼”不仅不偷东西,反倒留下东西。留下若是好东西,那就成了善人,不能称其为“贼”。这是题外话。本文欲言者,则是在一个半封闭“院落”里,“尿贼”都会妙手偶得;在一个全开放社会中,新词怎一个雨后春笋了得?
自从教育部在其官方网站发布《2006年中国语言生活状况》,列出171条汉语新词选目以来,是新词还是“天语”?争议一直没有断过。面对“暖巢管家、诺亚规则、半糖夫妻、土腐败、世宗、7时代、擒人节、轻熟女、穷人跑、十五细则……”一类新词,连业内人士都说“一头雾水”,百姓更无法望文生义,难免视为“天语”。其实新词发布,并非轻率为之。国家语委相关课题组先是持续观察《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30余家报纸,从中发现“候选新词语”,并用百度、谷歌等搜索引擎,考察其使用频率及出现年代。反复审慎遴选,获词数千条,再请专家审定出300多条,又利用国家动态语料库进行验证。验证语料包括平面媒体、有声媒体、网络媒体三类,验证语料规模2005年约7亿汉字,2006年约9亿汉字。最后又请6位辞典专家审定,发布了171条新词。此种背景先前鲜为人知,引发怀疑新词发布是否必要亦属事出有因。
新词本质特征是具有时代感,同时代人为什么还会感到“古怪”呢?若将词义比作圆心,个人体验便是半径;半径越大,离圆心越远,认同感越差。一个人如果终生不碰电脑,怎么看“熊猫烧香”都会觉得“古怪”。一个人不惜当“车奴”把车买到手,眼看着油价涨了,附加费涨了,无奈只好把车“捧”起来闲置,美其名曰“捧车族”,骑自行车者也难理解。同理,跻身精英一族,难免对草根词语陌生;反过来也一样,混迹草根一族,对精英用语也颇觉隔膜。宋英杰有段话挺俏皮:“现在,粉丝不是食品,钢丝不是建筑材料,狗仔队不是由纯种狗组成的,炒作不再仅限于厨房,‘韩流’和空气没有关系,语言进入了和辞典没有必然关联的选秀时代!”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你不追星,“粉丝”就是食品;你若追星,“粉丝”就是fans。你不知道郭德纲,“钢丝”就是钢筋;你喜欢郭德纲,“钢丝”就不是建筑材料。你平日“哈韩”,“韩流”确实无关空气;你只知呵手,“韩流”就多同贝加尔湖有关。
人们所以对新词持异议,主要是怀疑这些新词是否有“资格”。其实,新词资格可以慢慢确立,新词资历不妨从此积累。语言长河,大浪淘沙:多年媳妇熬成婆,多年大道踩成河。多年后再看这些新词,说不定早在辞典里修成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