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识正写简”和制订《正體与简體、手冩體對照表》,
的几个问题
----答几位朋友
周 胜 鸿
近来,有几位朋友对于笔者赞同“识正写简”和主张制订《正體与简體、手冩體對照表》提出了疑问,我想有必要作些简单的解释。
第一个问题:我们首先要为汉字正名。
多年来,具有几千年历史的汉字被折腾得不可开交;光是汉字的名称就有七八个之多,简直是令人眼花潦乱:有被称“正体字”的,也有被称为“传承字”、“繁体字”、“规范字”、“国字”的;当然,“规范字”和“简体字”、“简化字”是我们大陆数十年来最正宗、最响亮的名称了!大陆所说的“识繁写简”的“繁”,是指相对于已经被简化了的原来的汉字,即所谓“繁体字”;而马英九所说的“识正书简”的“正体字”,从学术角度来说,在大陆地区应该是包括尚没有被简化的汉字、即有人称为“传承字”,也即是台湾地区所谓的“国字”(必须指出,即使是两岸的“正体字”,也有许多字在字体、字形方面有些差别的,例如“巨”和“傲”,这是要两岸学者今后要研究的)。大陆所谓的“规范字”,是包括尚没被简化的汉字、即有人称为“传承字”、加上已经被简化了的“简体字”这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语言文字法》规定的“合法的“官字”。由此可见,“识繁写简”和“识正书简”还是有所区别的:大陆的“识繁”指的只是要认读已经被简化了的原来的传承字。马英九后来为了回应反对派的指责而辩称“识正书简”是针对大陆而言;其实他还是主张两岸应共同“识正书简”。在台湾,也有一个“书简”的问题;因为,台湾有一个1978年制订、中华文化复兴委员会陈立夫先生作序的<<标准行书范本>>,收有4010个字;其中有不少“行书”与大陆的简体字相同或相似。如果,两岸要走向“汉字书同文”,那么,两岸应该既要把“正体字”(大陆或称“传承字”)“同”起来,大陆的“简体字”与台湾的“行书”也要“同”起来。这样,海峡两岸都实行了“识繁写简”或“识正书简”,才能算是真正向“书同文”的目标迈进!
我所主张的“识繁写简”或“识正书简”,就是既要识读所有的常用正体字,也要书写与这些正体字相对应的简体字(或称手写字),即汉字要有正简两套字体并行。这样,具有几千年历史的汉字就只有一个名称---汉字。
第二个问题:人们希望和要求“识正写简”由来已久
上世紀八十年代,著名漢字改革者、愛國歸僑袁曉園女士提出“識繁寫簡”的主張。當時,她的這個意見曾經引起許多人的非議。三十多年過去了,人們在經過思考、研究和教育實踐之後,意識到“識繁寫簡”是一個行之有效的好方法,或許會成為解決繁簡漢字之爭乃至在海峽兩岸實行書同文的可行之途。2004年3月,著名經濟學家茅于軾曾在<<南方週末>>發表文章,“建議在小學選讀繁體字”。此議曾引起了一場廣泛的討論;當年“新浪網”為此開闢了“今日話題:今天的青年人是否需要掌握繁體字”討論。筆者也在2004年4月和2009年5月分別在廣東《南方週末》與香港《語文建設通訊》發表文章,論述了漢字“識正寫簡”是必然趨勢的問題。2008年3月大陸全國人大和政協“兩會”期間,宋祖英、郁鈞劍、黃宏、關牧村等21位文藝界政協委員聯名提案,建議小學增設繁體字教育。2009年6月,馬英九先生在臺灣會見華僑代表時提出了“識正書簡”的建議,大陸有100多家媒體轉載了這條消息。可見,從袁曉園到馬英九,人們探索、研究“識正寫簡”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与此同时,许多学者也主张“識正寫簡”。
著名語言學家呂叔湘先生早在1980年代就指出:“簡化漢字的主要目的是讓寫字能夠快些。寫字要快,本來有兩條路:可以減少筆劃,也可以運用連筆,就是寫行書。光是減少筆劃,如果還是每一筆都一起一落,也還是快不了多少。是不是可以在學校裏教教學生寫行書,讓大家有一個共同的規範,可以互相認識?”(《語文常談》三聯書店1981年版)呂叔湘先生的意見是值得我們重視的。
上海华东师大詹鄞鑫教授十分具体地提出了“识繁写简、繁简对应”的方案。他说:据我所知,世界上各种文字都有正体与手写体的分别,有的还区分大小写。汉字在实际生活中也同样有正体和手写体的区别,但在中小学的识字教育中从来没有关于行书和草书的教学内容。如果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在教正体汉字的同时,就教行书的写法,例如“說-说”、“學-学”,这样,既维持了汉字的传统正体,又简化了日常的使用。这是多么的方便啊!一旦建立了正体和手写体的对应关系,不仅本来就属于手写体与正体关系的字,如“貝贝,車车,專专,爲为,芻刍,盡尽,魚鱼,糸纟,言讠,見见,金钅,門门,頁页,食饣,馬马”等,就是那些其他方式简化的汉字,例如以异体代替正体的“万萬,無无,棄弃,傑杰”,以古体代替正体的“氣气,從从,網网,復复”,以俗体代替正体的“陰阴,陽阳,亂乱,蠶蚕”,以及简省偏旁或笔画的“廣广,條条,務务,虧亏,習习,飛飞,電电,麗丽”,新造形声字或标音字“襯衬,認认,燈灯,礎础”,新造会意字“塵尘,雙双,寶宝”,简单符号代替原构件的“鳳凤,對对,雞鸡,風风,這这,劉刘,棗枣,攙搀”等,都可以当作手写俗体来处理。这样,就真正建立了汉字的两体,既方便了日常书写,又不妨碍传统文献用字的延续和正体字的规范性。 (<<汉字书同文研究>>第七辑第8页2008年1月香港鹭达文化公司)
此外,北京学者董琨、王宁,台湾学者李鍌、黄沛荣等也赞同“识正写简”。在他们的文章里,还具体地阐述了“识正写简”的种种设想。
目前,在世界範圍裏,繁簡字體對峙的僵局正在打破。據一位臺灣學者說:大陸遊客訪臺自由行,民間用「簡化漢字」招徠,當局不反對,只提示公務單位要用「正體」。筆者案頭有幾份來自海外的華文報刊:美國的《世界日報》,菲律賓的《華文教育》,香港的《語文建設通訊》等。幾年前,這幾份來自海外的華文報刊一律都是使用繁體漢字排版的,現在有了變化。《世界日報》是屬於臺灣的“聯合報系”的一份面向華人的報紙,它主要是用繁體字排版,但是也在某個版面使用簡化字排版。例如:2010年10月5日的報紙,其第六版是“兒童”專欄,刊出了三篇文章,每篇都分別用繁簡字體印刷為兩篇文章,排列在同一版面的上下兩半部分:其中一篇稍長的“散文小溪”《學習中國文化》占主要版面,還有兩篇短文則插排在右邊:其一是“畫中有話”《特殊顧客》,其二是“兒歌花”《秋夜涼》。編輯還在兩組繁簡字文章中分別加上注音符號和漢語拼音。菲律賓的《華文教育》,也偏重於使用繁體字排版,其中的三分之一篇幅使用簡化字排版。香港的《語文建設通訊》早在十多年前就宣告並採取“一刊兩字”的方法來排版了。開始時期,它偏重於使用繁體字排版,只有其中的三分之一篇幅使用簡化字排版。近年來,該刊編輯在文章中使用“可簡用簡,該繁用繁”的“和諧體”排印。 十多年來,我們民間書同文研究者一直主張應該調整一部分簡化字,早日實現書同文;近來,我們已在《漢字書同文研究》論文集編輯時,對一部分論文裏的“非對稱繁簡字”也嘗試進行“可簡用簡,該繁用繁”的“中華漢字和諧體”輸入,以2009年8月由教育部公佈的<<通用規範漢字表>>(徵求意見稿)中的<<簡繁漢字對照表>>裏打“*”的95組“對應多個繁體字”的簡化字為基凖,恢復使用一部分被廢除的繁體字來排印。
據中新網2009年6月10日報導:針對馬英九提出漢字“識正書簡”,大陆國台辦發言人范麗青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說:“關於繁體字、簡體字的問題,兩岸同胞同文同種,講的是相同的語言,使用的是相同的文字。繁體字、簡體字都是漢字體系文字,都根植于中華文化傳統,都是傳承、弘揚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所不同的只是大陸對部分文字進行了整理和簡化”。她表示,隨著兩岸交流和人員往來日益頻繁,如何使兩岸民眾在文字使用上更方便交流,兩岸專家學者可以積極探討,充分論證。
既然簡化字目前不會退出歷史舞臺,繁體字也不可廢除,那麼,目前就只能是“識正寫簡”;而要“識正寫簡”,就应该制定一个汉字的《正體与简體、手冩體對照表》。
第三个问题:我设计中的《正體与简體、手冩體對照表》,其宗旨有三个特点:
一是主张汉字也要有正体与手写体两套字体,应该也要与“世界上许多文字有两种字体”相接轨。只有这样,才可能实现汉字的书同文。
二是首先要对于一二百个“非对称繁简字”(含部分异体字)作全面的调整,使繁(正)简汉字字体全部一一对应;这要比目前我们正在试验的100来个“中华汉字和谐体”要更全面,因而更能解决目前汉字字体混乱的状况。
三不但要保留原有的简体字(含大陆、台湾及日、韩、新等简、俗体字),而且还应该对一部分还没有简化的、笔画繁多的字继续简化。
基于此,我提出了六点设想,作为拟订“手写体汉字”的原则。
第一點設想,大陸有許多簡化字是採用偏旁簡化類推的,這些本來就屬於手寫體的簡化字,可以確定用作規範的手寫體(文中用楷体显示);而且,这类字还可以无限制的类推出简化字(即手写体),从而解决了许多年来许多学者争论不休的“偏旁簡化類推度”这个问题。
第二點設想,除了簡化偏旁類推可作為手寫體這類漢字以外,其他如果簡體與繁體是一一對應的,則可以把簡體當作正體的手寫體。
第三點設想,大陸簡化字中有100多個是“非一一對應的繁簡關係”的簡化字,其中又有音近、音同字與音不同字代替正體字兩類。這些被學術界稱作“非對稱繁簡字”的簡化字,都是採用同音、近音字或異音字代替的新借代字,以文字學的觀點来看,實際上都是“新造的錯別字”,這些“簡化字”不能簡單地全部當作正體字的手寫體,首先有必要作全面調整,即先要恢復大部分正體字,使簡化字全部與正體字一一對應,然後再確定正體字的手寫體。在调整“非一一對應的繁簡關係”的簡化字的同时,也要对《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里的许多不该废除的异体字恢复正体字身份;从而可以解决一些学者为“和谐体的字数多少问题”的分岐。
第四點設想,大陸的文字改革還公佈了《第一批異體字整理表》。但是,今天看來有許多被“淘汰、廢除”的異體字是被擴大化了。近年來,語委在不斷地糾正。2009年8月又公佈了51個異體字被扶正的字,其中有“喆、淼、堃、昇”等;同時還說:“對異體字不再簡單地提“淘汰、廢除”,但在使用上有明確要求。所以,可以选一些異體字作手写体。
第五點設想,還可以吸取日本、韓國、新加坡等簡化字作為手寫體。
例如日本把“廣”簡作“広”,并類推简化“扩、矿”。又如:“堯”簡作“尭”,还能類推簡化“挠、晓”。 日语汉字中还存在不少“略字”(简体字)。这些字有许多在字形上跟中国现行简化字完全相同,或者只有个别的笔画的差异,足以证明它们有着共同的源头,而且是“古已有之”的。例如:
宝、边、变、蚕、称、痴、触、床、辞、带、单、当、党、灯、点、独、断、对、堕、国、号、画、会、机、继、尽、旧、觉、来、礼、励、恋、楼、炉、乱、麦、蛮、猫、窃、湿、实、寿、属、数、双、随、孙、体、条、团、湾、万、献、写、学、医、踊、涌、誉、争、嘱、昼、状、壮……
当然,也有另一些日本“略字”跟中国的规范汉字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例如“仏〔佛〕”、“姉〔姊〕”、“円〔圆〕”、“ 竜〔龙〕” 等。如果查阅了一些有关的古籍、碑帖、文物等资料,发现它们的绝大多数其实也是源自中国的。 当然,例外的情况也是存在的。比如,“仮”〔假〕、“伝”〔传〕、“価”〔价〕、“芸”〔艺〕等字,两国的简化方法不同,虽然其中有的日语“略字”与某些古代汉字的字形相同,也仅为偶合而已;又如,有些日语自创汉字(不一定是“略字”)像“咲”、“峠”、“辻”、“込”、“畑”等,亦并非中国原有的传统汉字。
韓國有幾個漢字,有它的“俗體字”,例如:價—“亻十西”、繹-“纟十尺”等,今後可以選作手寫體。新加坡也有11個簡體字,例如:荅(答),覄(覆)(中國大陸原簡作“复”,後又恢復繁體)。又如畄(留)可以類推简化“榴”,還有祘(算),咀(嘴)等
第六點設想,還可以再簡化若干個筆劃繁多的常用正體字,確定它們的手寫體。
如果我們要製訂一個“手寫體漢字表”,首先可以在大陆的《简化字总表》、台湾的《标准行书范本》、民国的《第一批简体字表》及日本、韩国、新加坡的现有的简体字中去选;其次,則还應該考慮在若干個20畫左右的还没有简化的常用正體字中也要確定它的手寫體,為廣大民眾、特別是為中小學生做一件好事。因此,有必要再對若干個筆劃繁多的常用正體字確定它的手寫體,例如:耀、囊、暴、嘴、瘤、餐、藏、蒙、鼻、嚼、囊、孽、懿、攫、曦、灌、罐、瀚、疆、矗、糯、纂、羸、羹、蘸、蠹、贛、蹙、戳、繁、壤、霞、爵、厥、攫、麟、纂等。有的字又都作部件用,簡化了一個,還能推及幾個,例如:“囊、蒙、鼻、囊、爵、纂等。
这些还没有简化的笔画繁多的正体字的手写体,可以在近现代民间汉字改革者的研究中去挑选。我们书同文研究者中间就有像陈家骥、杨士辉、马治平、石月明、门雁冰、蔡永清、高友铭和潘山子仁等许多主张改革汉字的研究者。我个人认为:某些主张汉字拼音化的意见与方案在目前阶段并不是方向;但是,我们欢迎大家齐心协力,共同为研究、选制还没有简化的笔画繁多的正体字的手写体作出贡献!现在已有杨士辉等正在参与其事,我欢迎有兴趣者也能参与《正体与简体、手写体字表》课题的研究;我将向于今年6月16日==17日在上海举行的第15次书同文研讨会提出此项研究项目作为一个课题,如果能得到大家赞同,并能取得进展,将会编入将要编辑出版的第10辑《汉字书同文研究》论文集。
这就是我对于“识正写简”和试订《正體与简體、手冩體對照》的一些想法。
上述观点,如有不妥之处,请继续提出宝贵意见。谢谢。(2012年2月14日于上海)
附录:【通用汉字音序表】(正体与简体、手写体对照)http://www.yywzw.com/show.aspx?id=2062&cid=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