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选 爱 与 痛 李万林 楔 子 自家养活的小猫小狗，不管长的好不好看，讨不讨厌，相处长了也就产生了感情，人畜一理，从地球有了生命，就没间断过感情纠葛…。 我也如此。从八岁到十八岁；我和苏联人（因苏联是由十六个加盟共和国组成，当时接触的各共和国、各民族都有）朝夕相处十年，就自然产生了人间真情，就有爱与痛的故事发生……。就有七情六欲的研磨，喜怒哀乐递嬗，鲜活的演义出宗宗件件悲喜剧！ 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零点十分，苏军约一百五十万人，在华西列夫元帅指挥下正式对日本宣战，八月十五日日本宣佈无条件投降，八月二十二日苏军进驻旅大地区，从称呼苏军是老毛子、大鼻子！歌谣唱道：“小鼻子倒了，大鼻子来，中鼻子饿的爬不起来！”到称呼苏军是老大哥一一這一认识转变过程，是由许许多多爱和痛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是发自人们内心的召唤！当时旅大地区大量的还没翻译的原版电影、书刋、画报、绘画、歌曲、音乐、流行在各个角落，苏联英雄：堵敌人枪眼的马特洛索夫，在德国纳綷党的绞架下，临危不惧的丹娘，奥斯特洛夫斯基著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已成为人们学习的榜样！在潜移黙化的影响下，這个地方一些人有种亲苏倾向，甚至有很强的怀苏情结！這是全国其它省、市、地区无法攀比的特殊历史时期……可是在政治正确，远比诚信、友谊更重要的时代，旅大地区一些人，尤其是青壮年人，被无情的耍弄成反苏分子，根据政治需要，十年后又变成亲苏的苏修分子，嘴大的人打个啊欠，地动山摇，上帝也要怕三分，何况庶民，我真有生不逢时的感觉，因为我就是非常不幸的人中，更加不幸的人……。 从小时候我就听惯了从苏军兵营和家属楼中传出的：《满洲里山岗园舞曲》《黑龙江波涛》《夛瑙河之波》的优美旋律，我热衷於临摹：列宾、希什金、列维坦的油画，执迷追求普希金、屠柯涅夫…到现代作家肖洛霍夫作品中的精采表述……我要循着他们的足迹往前走！中学毕业时，炮兵学校进学校招生，来人用斯大林的话：“炮兵是战争之神”一下触动了我，让我马上想起堵枪眼的马特洛索夫…他工艺专科学校没毕业就参军了…如果有炮兵支援，他就不能死…我毅然报了名，班主任老师刘凱莹知道后，她还是姑娘竟冒风险到我家去劝阻我：去考美术学院，可我沒听恩师教导，去自找苦吃。报名参了军！， 我在炮兵学校以四发实弹炸飞了三辆tank（坦克）、一发命中要害的优异成绩，登上了全校光荣榜。没想到毕业时却遇到灭顶之灾，那就是反右派运动后，那种就象政治原子弹爆炸后，强烈的冲击波、光辐射、接之而来的谁也逃脱不了的放射性沾染，我被生拉硬拽的摊上了向党交心的硬性命令，每个毕业学员都得过這一关，否则不发毕业证（我至今保畄的经过校方涂改的毕业时间的毕业证，完全可以证明這一事实真象）我在政治陷阱面前；象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忏悔一样，真诚的坦白说：“我大姐二十六岁，被苏军汽车轧死，拖了四十夛米远也没停车，她被车甩掉时脑浆都淌了出来…，我没有站稳立场，对右派分子：龙云煽动，破坏中苏关係丧失了惊惕…同情他的发言…”，就为這向党交心的坦白，竟成了我复员回家的内定有反苏嫌疑的理由，而我本人根本不知道，和我同遭厄运的同排战友：赵成方，谷安矩等人，尤其是赵成方，他是旅顺鸭壶咀人，好好的话到他嘴里就变味了，他把苏军进驻旅顺口，一些士兵在乡村的胡作非为，过分夸张的叙说一通，你這是向党交心吗？所以，他落得一个强制发配到北大荒密山炮兵农场去了！在我這一屆不过千人的毕业学员，因向党交心，涉及到中苏关係，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定为：中右、极右、右派分子，在几百人落难者中：旅大青年居夛，因为忠诚，老实的坦白；而背信弃义的把這些二十岁左右的人，当成废品处理掉！毁灭他们一生的前程，他们哪个不是花掉无数的人民血汗钱，才培养出来的军事人才？！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在十年后；又有戏剧性变化，文革又象刀斧手一样，瞅上了当日和苏联有关係的人的脖子……从小一块长大的同学：杨德才因提了不中听的苏军缺点，被断然取消了他赴苏联纳西莫夫海军学校留学资格，复员回家当了车工，這次老账换新页，变成了苏修分子，暗藏的苏修特务！我的档案也变了魔术，成了被部队清除的苏修分子，还正理八经的逮捕判了刑……苏联人的阴魂死缠着我们，去替他受苦受难。我们成了伏尔加河上，永远拖着沉重的破船，在逆水中艰难爬行的纤夫！……。 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国人有变脸的绝技？是窝里斗的伎俩纯熟？还是穷极生疯！象患狂犬病的狗？！這个政治瘟疫的病原体在哪？！ 苏军先头部队开进大连那天，在通往旅顺口军事要塞的大连中路，一辆接一辆轻、重型tank象甲壳虫一样在爬行，爹爹呌我拐一小筐伏苹果到路旁，卖给行军口渴的老毛子吃，一个八岁的孩子，头一回见到一群黄头发，大鼻子，兰眼睛个个长的象大毛猴一样的人，心里非常胆怯，害怕的要命，我硬着头皮傻乎乎呆在路旁，忽然，看不到头望不见尾的tank一下子全停了，从tank天窗爬出戴头盔的tank手，他们蹦跳着摘下头盔，向路上仍在飞驰电掣般的三轮摩托兵们招手欢呼雀跃，摩托车上全身武装的士兵，风尘扑扑戴着风镜的脸上沾满一层尘土，他们也尽情的热烈回应着，从欢呼激动的声浪和被风吹起的金黄色长发，可以辩明這是一些女兵，欢悦的口哨声、鼓掌声，大笑声，大声呼唤声浑成一片，隨着黄色的泥尘向四处飘扬……。 這时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的军官向我走来，他会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日本人的德性，可眼前的老毛子会怎样？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哪帕一个细微的动作，我都留心紧盯着不放，他磨磨蹭蹭在苹果筐前转悠着，因为我没有卖东西的称，使他难于辩别：是路经此地歇息，还是卖苹果？他几次询问，我都象哑巴一样低头不语，他焦急的连说带手比划，我也不回答，口渴难耐，他壮着胆子伸手抓住了苹果，见我没有制止的意思，就乐合合的旋转着苹果连连朝它吐着吐沫，我惊呆了，好好的苹果凭什么象对死猫死狗一样？我愠怒的瞅他，他正用手帕搓擦苹果的手停下来，不解的向：“万尼亚，巴乔木？”瞅他：“我做错什么了吗？”的眼神，口气，友善的态度，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大方的比划着说：“你吃吧！”他听我说话了异常兴奋，但没有立即就吃苹果，而是把两个手指卡在咀边，一声尖锐几乎穿透耳膜的唿哨声响起一一在坦克车阴凉处，趄着躺着的坦克手们闻声而动，争先恐后的跑过来，一人拿一个苹果，很快筐就见底空了，没见有人给钱，我十分惊慌，几乎要哭了，我象一条被人欺负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瞅着正咔嚓咔嚓吃苹果的军官，他看出我的不滿，愜意的笑了，他把苹果吃到快咬到手指头才停下来，象哄孩子一样手摸着我的光头连连说：“努，努，努，一”他从马裤兜里掏出一叠新钱，拙笨的用手指拔开五张，长着胡须秃顶的人，在头象旁明显印着10的数字，我不相信自已的眼睛，一小筐苹果顶夛卖两块钱，爹爹和哥哥捆绑在一块一个月也挣不到這么夛钱！我惊慌的接过钱，什么也顾不上撒腿就往家跑……。 以后，我们搬到了日本遗弃的楼房住，這儿房前屋后，都是苏军兵营，司令部，疗养院，隨军家属楼成了邻居，有位苏军司令部主办的中文报纸《实话报》的编辑，他是苏藉华裔军官，他的女儿伊林娜，华语说的很棒，我们成了好朋友，伊林娜比我大两岁，她象姐姐一样，教我学会了花样滑氷，大把抓式游泳（类似自由式，但头不埋在水里）上山打猎，下海钩鱼，她还为我们设计了《万尼亚号》小木舢板船，尤其我要感谢她引导我走绘画的道路，我爹爹是木匠，他搜集不少《圣母马丽亚》《耶酥最后的晚歺》和一些世界名画，锒上木框和玻璃让我们哥几个到苏军各个驻地的家属楼去卖，伊林娜看到后，鼓励我照着画，有一次钩鱼，为了跳到里面的礁石上，伊林娜跳空落进水里，海边空无一人，她索性脱光了衣服让太阳晒干，对她优美的躯体我臊的转过头去，她含情脉脉的说：“拉斐尔画梦娜丽萨画了两年，她成了情人，我让你画十年，我们能不能也成为情人？”可惜，过了一年后，我进了军校，伊林娜也隨整个苏军部队回国了……。 在和苏联人朝夕相处十年和以后的漫长岁月，在险恶的严酷的错综复杂的尘世间的污泥浊水中，我们這些从中苏之间，爱与痛的漩涡里走出的一代人，有太夛太夛切肤之爱，之痛，缠绵悱恻终日，长期被压抑的，执箸的，痴心不改的情愫，终有一天要釋放！我要向世人表白自己向往：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苦衷和惨遭不幸的遭遇，我要向全世界人民倾述心声！ 大连有个八十夛位老年人组成的《伏尔加艺术团》他们高唱苏联时期的歌曲，到处演出，這种恋苏情怀，引起人们广泛关注和热烈欢迎！团长高汉亮我们是同学又是战友，他几次邀我为艺术团伴奏，我爱莫能助，因忙于写长篇纪实文学《爱与痛》就以這个作品做为回应吧：伏尔加的纤夫们，让我们“对着太阳一一唱起歌，伏尔加啊一一我的母亲河一一！” [编者注：tank（坦克）是一个世界词，英、法、德等语言中都作tank，俄语写作танк，汉语拼音：tanke]
作者简历： 姓名：李万林
性别：男
出生：1937年1月 8日
学历：大专 1955年8月大连八中毕业。 1955年8月15日考人沈阳炮兵学校。 1958年1月于沈阳炮兵学校毕业、毫无正式通知和说明而复员。 1958年3月复员分配到大连工业局试验所、纤维试验车间、后成立了大连玻璃纸厂一直工作到這个厂在1993年全大连第二个正式破产！而退休！在這三十五年期间： 1959年于大连展览馆：国庆十周年做美术设计 1963年： 为大连工人文化宫绘制2米×4米大幅油画《延安火炬》 为大连市学习毛选积极分子：寥初江、丰福生、黄祖示、事绩展；担当主题画主笔。 1963年10月开始创作长篇纪实文学《海边红岩》属《爱与痛》初稿。我废寝忘食业余写作、三年后在文革中遭到抄家、二十一份档案袋中装的手稿、及油画、书籍等全被同学李平武等人抢走、至今下落不明！此段历史事实：由中共大连玻璃纸厂党总支向上级机关呈报《…调查处理结论》的正式文件可以证明！ 1967年一一1978年：由于本单位同学：李平武等人制造假案，对我进行诬告陷害，竟两次被捕进监狱，还正式判了刑，打成现行反革命，寃狱加流放农村长达十一年。 1978年11月我个人得到彻底平反！但因我的冤案受株连，遭受残酷迫害的四、五人至今沒有公开、公正的处理！若要知道详情：我已写成的中篇纪实文学《三十六年沉冤！谁给纾难？》在此我愿奉献给尊贵的诸位！
作者的话： 尊敬的各位： 我以我的血和泪，写了這篇纪实文学《爱与痛》的楔子，奉送给尊贵的各位审阅， 我虽然写了很夛作品，但正式投稿這是头一次，就定她为处女作吧……。 文中所叙述的事情，完全是：真人、真名、真事、决无虚构，夸张的情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