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毓旭文集（童话卷）

小雨点

天亮了，太阳公公刚探出脑袋，却一下不见了，天变得黑糊糊的。怎么回事？布布猴正纳闷儿，却传来“嘀嘀嗒嗒”的嘻笑声：

“咱们比一比，看谁的本领大！”

“好呀，我能叫每一个人都怕我！”

“叫人怕算什么本事，我能让大家喜欢我！”

布布猴听出来了，这是小雨点儿在争论。

过去他从科学家老先生那儿听到过小雨点的事，只是不知它们有什么本事，现在倒想见识见识。

小雨点儿开始比赛了。布布猴觉得一个凉凉、湿湿的东西钻进脖子里，很不舒服，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小雨点儿。记得一次老先生在洗脸时，他跑去看热闹，正好有一颗水珠溅到身上，也是这样凉凉、湿湿的，老先生当时让他离远一点，说水溅湿了衣服会生病的，因为布布猴是用布做的，最怕水。现在他怕小雨点打湿了衣服，便躲到万年松的密叶里。

这时，一条条银亮亮的线儿从眼前穿过，接着，地上便传来“噼哩啪啦”的响声。尔后便看见人们纷纷支起雨伞，没带伞的，争着往屋檐下躲，往家里跑。

一个没打伞的老奶奶，因为浑身湿透了，冻得直打喷嚏。

一群小鸡一边撒欢儿往窝里逃，一边“咯咯”叫着：“下雨啦，快躲雨呀！”

一只小猫又蹦又跳地钻进大门洞里。

这群小雨点一边跳，一边高兴地喊：“看呀，我多厉害，谁见了我都害怕。”，

另一群小雨听了，却说：“这算什么本事，看我的！”，

只见它们排着大队，“唰唰唰”，向田野跑去。田里小苗苗乐得都张大嘴巴，“咕咚咕咚”，一边喝，一边说：“哇，好甜的雨呀，真解渴！”

小河伸着胳膊大声喊：“呀，我变胖了！”

小鸭子扇乎翅膀， “Gaga”唱着：“好舒服的雨水澡，下吧，下吧，下得越多越好。”

这群小雨点听了，跑得更欢了，乐得大叫：“怎么样，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我厉害！”

“我厉害！”

两群小雨点又开始争论起来。

站在万年松上的布布猴，看得一清二楚。它们说得都没错，因为这世上的确有人怕下雨也的确有人盼下雨，到底谁最厉害呢？

布布猴思忖了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让人怕的，不算真本事；让人喜欢的，才算本事大！”

小人鱼（上篇）

布布猴从万年松下来时，发现树下坐着白胡子老爷爷和一群听故事的孩子。布布猴也爱听故事，便悄悄躲在一个小孩子身后。

一个扎羊角辮儿的小女孩说：“老爷爷，今儿讲啥故事呀？”

老爷爷故意拿把说：“不讲了，不讲了，故事都让你们掏空了！”

孩子们却不依不饶，老爷爷只好说：“如果你们能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讲，答不上来，这故事就免了。”

孩子们齐声说：“你问吧，保证问不倒。”   

老爷爷捋了捋白胡子，问：“Andersen（安徒生）是干什么的？”

“这谁不知道，他是童话大作家呗！”坐在前面的小男孩连哏也没打，张口就说了出来。

老爷爷又问第二个问题：“Andersen是哪国人？一辈子写了多少篇童话？”

孩子们不吱声了，布布猴急了，想告诉他们：Andersen是丹麦人，一生共写了168篇童话。还没等他张口，一个小胖胖回答了。

老爷爷满意地点点头，又提出第三个问题：“《海的女儿》讲了什么故事？”

咦，老爷爷怎么了，干嘛净问Andersen的事儿？

一个眼睛很大的孩子站起来，一边比划一边讲：“海王最小的女儿叫小人鱼，在她15岁时，第一次浮到海面，看到一艘大船被风暴打碎，便不顾一切救出落水王子。她为了变成人能和王子结婚，便找到海巫婆，用自己的声音换了一包药，最后她变成了哑巴。海巫婆临了告诉她：吃了这包药就不能再变成人鱼，如果得不到王子的爱，她将变成泡沫。小人鱼变成人后，王子却和一个公主结婚了，小人鱼也从此变成了泡沫。”

眼睛很大的孩子讲得有声有色，布布猴听得目瞪口呆。

老爷爷笑着说：“孩子们，三个问题都答对了，可是，你们知道那个小人鱼后来怎样吗？”

大家摇摇头，齐声说：“不知道，书上没有写呀！”

老爷爷说：“对，是没有写，下面我讲的，就是Andersen还没有写完的故事！”

哇，原来老爷爷用提问方式来引出故事呀！

孩子们瞪大眼睛盯着老爷爷嘴巴，周围很静，只有老爷爷的故事在万年松下飘－－

    小人鱼化成泡沫后，漫无目地漂着。她不知道要漂到哪里，也不知要漂多久。

有一天，她突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小人鱼，你可以用自己的善良去重新获得灵魂。如果能得到爱，还可以重现人身鱼尾。”

小人鱼听了，仿佛看到金灿灿的太阳在向她微笑；看到蓝蓝的大海，涌起欢快的波浪；看到一艘艘三色帆在浪中一起一伏，发出动听的歌唱。远处，是绿绿的陆地，绿树红花中间有一座金碧耀眼的王宫，小人鱼知道王子和她新婚妻子就住在那里。看到这儿，小人鱼的心快要碎了。

海风一阵一阵，她又想起龙宫里的花园。那红红、太阳般的花朵儿，是不是还开得那么茂盛？她的五位姐姐，还有老祖母、戴着龙冠的海王，是不是因为见不到她而非常难过？为了能回到亲人的身边，她必须努力使自己获得一个灵魂。

小人鱼随着波浪漂呀漂，没有半点声息。

这时，起风了，风把浪掀了起来，越来越猛，把一艘正在航行的三色帆船打得摇摇晃晃。看到这情景，她又想起了王子：那个晚上风浪也是这样大，像一座山，一下把王子的船打碎了。要是那天她不去救王子，也许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但她不后悔，因为有了那次，她才知道什么是人类，什么是爱；他不能去怨恨王子，因为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王子怎么会知道她的心事呢？

现在，眼前这只船又要面临翻沉的危险，她想上前救援，可她是个泡沫呀，怎么能制止这场灾难呢？

她使劲往前漂，往前漂，心里不住地念叨：“风啊，快停一停吧，浪啊，快歇一歇吧，可怜可怜船上那些人吧！”她这一念叨，奇迹发生了，风果然停了，浪果然歇了，大船完好地在海里驶着。小人鱼也笑了……

老爷爷的故事也停了下来。

小胖胖急着问：“老爷爷，为什么风浪一下都停了？”

老爷爷却说：“不急，不急，等我抽袋烟，歇一口气再讲。”说着，慢腾腾掏出旱烟袋。

布布猴可是急坏了，一会抓抓屁股，一会挠挠脸腮，他多想知道小人鱼怎么会让大海平静下来呀！

[编者注：写作“安徒生”，只有识汉字的人知道，若写作Andersen，那世界上将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因为英语、世界语等都写作Andersen]

小人鱼（下篇）

在大家的焦急和等待中，老爷爷的烟总算抽完了。

一个扎小辫的女孩性急地问：“老爷爷，小人鱼在心里只念叨几句，风浪怎么就停下了呀？”

“是呀，该不是小人鱼有什么magic（魔术）吧？”另一个小女孩问。

老爷爷终于开口了：“海里的风和浪都是海王造出来的。那天，海王因为失去女儿小人鱼，难过得大口大口喘粗气，把海浪掀得高高的，当小人鱼念叨的时候，海王仿佛又听到女儿的歌声，立刻平静下来。”

“不对，不对，老师讲，风是空气流动形成的，怎么会是海王造出来的？小胖胖打断老爷爷的话。

大眼睛小孩说：“这是童话，别打杈！让老爷爷讲！”

老爷爷继续讲－－

那些亮亮的、白白的泡沫还在漂着，一会向左，一会向右，飘忽不定。这天，小人鱼漂到一座石礁附近，看到一条大鲸鱼搁浅了，正赶上退潮，大鲸鱼尾巴摆动不起来，整个身子都露出水面。小人鱼知道，这样下去，不用一刻钟大鲸鱼就会送命的。她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不安地祁祷着：“快保佑鲸鱼平安无事吧！”这时，只见海水“哗哔”涨上来了，倾刻就把礁石埋没，大鲸鱼尾巴又摆动起来。望着大鲸鱼的得救，小人鱼有说不出的高兴，只见那泡沫立刻变大，仿佛一大朵美丽的白荷花。

小人鱼漂呀漂，漂到离王子不远的海面，发现王子住的宫殿不见了，绿树也不见了，那片光彩耀眼的花地，成了一堆垃圾。小人鱼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突然，平地卷起一阵狂风，狂风过后，跳出一只凶猛的大tiger。小人鱼不知道他是从玉帝动物园里逃出的大虫，更不知道王子的新娘被他咬死。她只觉得这tiger很吓人，叫唤一声震得大海直晃荡。这时，小人鱼日夜思念的王子出现了，他拿着剑，迎着tiger跑去，王子很勇敢，但抵不过tiger的一扑一翦。小人鱼很替王子担心，急得团团转。突然，tiger将尾巴一甩，王子受伤了。小人鱼不知王子伤得怎样，急得用力跳着，这一跳，泡沫立刻聚成小人鱼形。她高兴极了，急忙跑回龙宫去求她的姐姐帮忙。

大姐姐劝她：“你是海的女儿，不要再去管陆地事了。”

二姐姐说：“你有爱人的心，可人对你又怎样呢？”

三姐说：“你走后我们多伤心呀，现在咱们好容易聚在一起，不要再去管闲事了。”

只有四姐五姐不吱声儿。

小人鱼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tiger作威作福，让人们受苦受难，我要像王子那样去为民除害！”

四姐点点头：“小妹说的对，不该让那些坏家伙兴风作浪。”

五姐说：“是该惩治这个坏家伙，可是，我们是人身鱼尾，怎能上岸呢？即使上了岸，又怎能斗过tiger呢？”她思忖了半天，突然说：“我想起了，海王床前有一把劈水剑，用它可以分水，到了陆地，这把剑简直就是无孔不入。不过，海王从来都不会把它借出去的。”

小人鱼决定试一试。

当她拜见父亲海王时，海王竟一下呆住了，他不相信站在面前的就是那个化成泡沫的心肝宝贝。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再离开。小人鱼趁海王高兴时提出为民除害的想法，海王的脸一下绷紧了，他连说一万个“不许”，吓得小人鱼连“分水剑”一个字也不敢提。

小人鱼闷闷不乐地走出龙宫。

四姐对她说：“别急，借不成可以偷！”

小人鱼知道，海戒笫一条就规定：不经海王允许私自偷出龙王东西者定斩不饶。可现在顾不得这些了，救王子要紧。于是，她趁海王睡了的时候，盗出分水剑。有了它，很快就来到陆地，靠这把剑，她同王子一起和老虎斗了七天七夜，最后，王子挥起分水剑猛力一砍，将老虎砍成两截。

王子和小人鱼紧紧抱在一起。

王子知道小人鱼当年救过他，还为他变成了泡沫，十分感动，便决定和她结婚。从此，小人鱼又有了人身，和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再后来，他们有了九个孩子，海王也被女儿忠贞的爱情所感动，放弃对她的惩罚，允许她每年回龙宫团聚一次。

老爷爷的故事讲完了，孩子们都回家睡觉了，布布猴却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多美的故事，多美的小人鱼呀！他被陶醉了。

布布猴和他的好朋友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布布猴忙起来了。

忙什么呢？

他的好朋友要出发了，他要去看他们，送他们。

他来到芦苇塘边，这里到处是白白的芦花，风儿一吹，悠悠荡荡，好像飞舞的雪花。

布布猴对着苇塘喊：“大雁姐姐，你们在哪儿呀？”

苇塘里传来“哏嘎”的叫声：“布布猴，我们在这儿呐！”

布布猴跑了过去，高兴地说：“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你家添了这么多的孩子，看，他们胖得多可爱呀！”

布布猴和大雁姐姐有很深的感情。两个月前，布布猴到红松崖为老奶奶采“魔草”时，就多亏了大雁姐姐的帮助！布布猴拿出用彩霞镀成的红项链挂在大雁姐姐的脖上，嘱咐说：“一路上可要多保重呀，来年春天回来时，别忘了给我带回好多好多的故事。”

大雁姐姐很感动。连声说：“谢谢您，布布猴，来年春天，我会带更多的宝宝来看您。”

大雁一家出发了，他们在布布猴的头上绕了一圈儿，然后排着人字形，把一支脆响的“哏嘎”歌儿送给了他。布布猴鼻子酸酸的，直到看不见大雁了，才把举起的手帕收回来。

布布猴又来到小青蛙家。赶巧，lacerto（蜥蜴）、蛇也在那儿。他们见了布布猴都争着说：“布布猴，我们就要出发了，要到那个见不到光，见不到风，也见不到雪的地方去过冬呐！”

布布猴知道，青蛙、lacerto、蛇身上没有皮袄，靠一件夏衫是过不了冬的，所以，他们在冬天到来之前，先吃得饱饱的，壮壮的，再钻进很深的泥土里去睡上一冬天。

布布猴动情地说：“你们走了，我会想你们的！”他嘱咐青蛙、蜥蜴和蛇要找一个向阳的地方去住，要关好门窗，别透缝儿；还要盖好被子，别感冒了。青蛙、lacerto、蛇都感谢布布猴的关心，说：“等来年春天，我们再给您唱歌、跳舞。”

送走了他们，布布猴又去送蝴蝶。蝴蝶感激地说：“布布猴，让我再给你跳个舞好吗？”

布布猴点点头儿。

小蝴蝶拿出全身技艺来为布布猴跳舞，她跳得多好呀！一对花翅膀一上一下，简直像一朵花，布布猴看得两眼一眨也不眨。他说：“我会永远记住你的美丽！”他把一个五彩盒送给蝴蝶：“这里装着五彩线，你用它织一件毛衣吧，穿上它会很暖和的！”

送走了蝴蝶，布布猴又去送小蜜蜂，送蝉儿……还去看望小獾子，小松鼠，看他们过冬的房子修没修好，过冬的粮食准备得充足不充足。布布猴忙得团团转，身子也瘦了一圈，然而，他非常高兴，因为他把爱送给了每个好朋友。

秋风起了，树叶儿黄了，这时，布布猴想起自己离开科学家很久了，他很想念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怎么样。

“是该回去了！老先生还等我给他讲故事哩！”

布布猴朝蓝天、大地招了招手儿，拿着金箍棒“腾”地翻了一个跟头，天上飞起了一道银光……

[编者注：蜥蜴，英文写作lizard，这里采用世界语的lacerto，主要考虑它与西、葡：lagarto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