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毓旭文集（童话卷）

    一只叫Wolf（卡斯）的老狼，已经十几天没吃东西了，肚皮快要贴到脊梁上，他晃晃当当地走出石屋，想再去碰碰运气。

    晚秋的太阳无力地挂上西天，像蒙上一块布，朦朦胧胧的，风儿吹动干枯的草叶，发出sese（瑟瑟）声响。卡斯站在一块岩石上，望着南去“哏嘎”叫的大雁，禁不住悲哀起来：哎，老了，真的老了。他说不清自己有多大岁数，只知道身上毛不再有往日的光泽；一对曾闪动绿光、让人害怕的眼睛，也变得暗淡了，甚至连路也走不动了。

    远处，是巍巍的大青山，山上有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当年，他就出生在那棵树下。那里有吃不完的小hare、獾子、刺猬……现在，一种强烈的欲望驱使他向大青山走去。

    不久，他就气喘吁吁的了。过去他可不是这样，年轻时，一天可以跑400公里路，凶猛得一口能把犍牛咬死。一次，他进村撞上猎人，叼着小猪硬是不松口，拐着s形躲过飞来的子弹。可现在，只有10公里之遥的大青山，足足走了大半天。哎，他是老了。

    等卡斯走到山顶时，才发现那里光秃秃的，连棵草叶也没有，更谈不上小hare、獾子、刺猬了，原指望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可那里知道，消耗的体力使他肚子变得更空荡了。

    他伤心地向远处望去。远处是片草原，被夕阳镀成暗红色，卡斯又想起那个恐怖、揪心的夜晚。

    那天晚上，Wolf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在月下的草原散步，忽然，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只tiger。卡斯大叫一声，tiger被镇住了，趁这工大，妻子和两个孩子分散开。然而，tiger发现只有四只狼后，便大吼一声，朝妻子扑去，卡斯急了，上去狠狠咬住tiger尾巴，tiger疼得猛力一甩，将他甩出十几米远，等他苏醒过来时，tiger不见了，周围站满被他叫声唤来的同伴，妻子却倒在血泊里。从那以后，他再没去过草原。

    现在，他躺在树下，无力地望着天空。有两朵白云悠悠地飘着，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仿佛变魔术一般。他想起两个孩子。

    妻子死时，两个孩子刚会吃肉，他每天不停地捕食，回来将咽进胃里的肉吐出来，再嘴对嘴地喂他们。孩子稍稍大一点，便教他们捕食，他把捕到的猎物故意不咬死，交给孩子练习捕捉。孩子在他呵护下终于一天天长大了，而他也在劳累中一天天衰老了。现在，他多想看到孩子，盼望他们回报一点残食，以解饥饿之苦！他试着张大嘴巴，去呼唤他们，可是吐出的声音是那样嘶哑，是那样微弱，连山谷里都荡不起回声。Wolf绝望了。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小时候，想起爸妈对他的呵护！

    从离开爸妈后，他再没见到他们，也许他们早就不在了，也许临死前也这般衰老，这般无力，这般饥饿，这般孤独！也许他们曾呼唤过他，等待他送一点吃的！可那时他想过他们吗？哎，一切都太晚了。只有尝到了，才会体验到。

    Wolf 无力地闭上眼睛，任风儿轻拂他身上的毛，突然，他听到有脚步声和鼻息声，急忙睁开眼睛，发现走来一只年轻的狼，在离十几米远的石岩上停下，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就在这时，Wolf发现那只狼的尾巴尖上有撮白毛。“啊，是我的孩子！”他刚要喊，那狼却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Wolf的心碎了，绝望再次笼罩心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就发生在那座山上，至今那棵树还在，只是不见了Wolf，却见那里横卧一块如同狼形的大石头，人们都叫它“老狼石”。

[编者注：故事中的老狼名叫卡斯，为了让小读者多知道一个外文词，把它的名字改成了Wolf,因为在英、德文中狼叫做wolf/Wolf]

Orangutan（猩猩）痛打“哗啦啦”

    “哗啦啦”是什么怪物？Orangutan为什么要痛打它？

    这事得从头说起。

    Orangutan世世代代住在原始大森林里，每天吃果、游玩、睡觉，从没有非分之想。一天，林里走来爷孙俩，爷爷是研究类人猿的专家，他对孙子说：“猴、猿和orangutan都是灵长类，从生物进化系统来说，人类也归灵长类！”这句话被一只叫梦梦的orangutan听到了。过去，常有一些动物学家、植物学家来林里考察，梦梦对人可是羡慕得要命，崇拜得要死！现在，听说伟大的人类和orangutan是同一个祖先，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时，那个孙子问爷爷：“同是类人猿，为什么猴、猿、orangutan却不能成为人呢？”

    梦梦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他太想成为人了。于是，便侧着耳朵倾听。偏偏这时候刮来一阵风，吹动树叶“哗啦啦”响，把爷爷的话淹没了，梦梦只听到“哗啦啦，哗啦啦”，等“哗啦”过去，才听到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才使猴子、orangutan、类人猿没成为人。”爷爷说的“这个”，是指“劳动”，梦梦没听见，便以为指的是“哗啦啦”。他把这消息告诉所有的orangutan，大森林立刻乱成一锅粥。

    “勿怪我们变不成人，原来是‘哗啦啦’在作怪呀！”

    “咱们快找呀，把‘哗啦啦’捉住砸成面，碾成粉，扔到西天去！”

    一个个咧开大嘴，气得“嗷嗷”大叫，恨不能把“哗啦啦”一口吞下！

     “可是，我们没见过‘哗啦啦’呀，上哪儿去找呢？”一只大orangutan犯难地说。

     “是呀，是呀，‘哗啦啦’是什么样子，谁也没见过呀！”大家有点泄气了。

    梦梦却说：“我看‘哗啦啦’准是个妖怪，遇到‘哗啦啦’咱就打，准没错！”

    只好这样了，为了变成人，大家不再摘果子，不再戏耍，整天忙着去找“哗啦啦”。

    一天晚上，梦梦坐在树上正望着星星出神，突然听到树下传来“哗啦啦”声，他不知道那是蛇在草丛里爬行发出的声音，还以为是“哗啦啦”来了，兴奋得大喊：“快呀，我发现‘哗啦啦’了，快来打呀！”他跳下树，拿起石头，就朝草棵打去，被惊醒的orangutan们也纷纷跳下树用石块朝草地乱扔乱打起来，一直打到听不见“哗啦啦”才肯罢手。梦梦高兴地喊：“我们很快就变成人了。”大家一听，都乐得跳了起来。

    然而他们依然是orangutan，依然住在树上，并没有变成人。怎么回事？

    不久，梦梦又听见“哗啦啦”声，哇，原来“哗啦啦”没有打死呀！他把大家叫起来，顺着声音找到了小河。“哗啦啦”正从那里发出。于是，他们又开始用石头打小河。石头“噼哩啪啦”，小河“哗啦啦”，这场打妖怪足足折腾了三天三夜，石块终于把河流截断了，再也听不到“哗啦啦”了，而猩猩们却累得东仰西歪。有的说：“累死了，我情愿不做人，也不遭这份罪！”梦梦却说：“‘哗啦啦’已经被我们打死了，以后就可以成为人了！”大家像打了兴奋剂，又快活得跳起来。

    不久，大家发现自己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又泄气了：“唉，我们是orangutan，怎么会变成人呢？”

    梦梦却不这样想，没变成人，说明“哗啦啦”还在，还应继续痛打“哗啦啦”！

    有一天，刮起了大风，林里所有的树叶都“哗啦啦”响起来。“哇，妖怪在这里！”梦梦又和大家斗起“哗啦啦”来，用石头打，用棍棒打，用手摘，树叶儿飘落了，等“哗啦啦”停下时，树上已光秃秃的，大家都瘫倒在地上，心想，这回大概要变成人了。尤其梦梦，虽然累得浑身散了架儿，但一想到要成为人，心中竟有说不出的甜蜜。

可是，他们依然还是orangutan，因为那个“哗啦啦”的妖怪还不时地跳出来作怪，梦梦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做人真难呀！什么时候才会没了‘哗啦啦’呢？”

[编者注：orangutan （猩猩）来自于马来语，原义为‘林中之人’，英文、西班牙文等都写作orangutan，这是一个世界词。]

蝴蝶花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儿。

    一天，一只小蝴蝶抖动漂亮的翅膀，在春的原野上飞翔。太阳暖暖的，风儿爽爽的，花儿香香的，小蝴蝶乐得起劲舞动着。

    咦，从哪儿传来哭声？呜呜咽咽的，把小蝴蝶的心哭乱了。小蝴蝶很善良，内心和外表一样美，他要去看看谁在哭，为了什么事伤心，他朝着哭声飞去。

    他飞进一座山谷里，见那里有一根直直的、像草不是草，像花不是花的矮枝儿，正耷拉脑袋在哭。他身上只有几片绿叶，显得那样单调，那样寒伧，那样孤独！

    小蝴蝶上前关切地问：“喂，不知名的朋友？啥事这样伤心？”

    矮枝儿抬头望望小蝴蝶，很是感动，因为它在这里哭了很久，还没有谁跑来过问。他哽咽着说：“我本来属于花儿，可满身没有一朵花。看到迎春花、孛孛丁花、山里红……开得那么美，每天有那么多蜜蜂、蝴蝶跑去找他们玩，我就难过极了！我不明白：同样的春天，同样是花儿，‘美丽’怎么就和我不沾边呢？”矮枝儿哭着，最后连话也说不出了。

    小蝴蝶很同情矮枝儿，因为他知道单调与孤独是多么可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矮枝做个伴儿，哪怕一会儿，只要能给矮枝儿一点点快乐就知足了！于是，他飞到矮枝上，悄声说：“让我做一朵‘花’，和你做个伴儿。”

    这时，一群小蜜蜂飞来了，看到矮枝上的“花儿”高兴地喊：“看呀，那是什么花这样漂亮？”大家闹闹嚷嚷地飞来。绕着矮枝一边舞一边“嗡嗡”地唱。矮枝儿从没这样开心过。他对小蝴蝶说：“别走了，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小蝴蝶摇摇头说：“Mama（妈妈）找不见我，好着急了，我明天再来吧！。”

    小蝴蝶刚刚离去，矮枝儿又哭了，哭得小蝴蝶心儿酸酸的，一对翅膀软软的，他只好又落到矮枝上。

    蝴蝶mama不见孩子回来，十分着急，拍动翅膀到处找。当她找到小蝴蝶时，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她见小蝴蝶一动不动站在矮枝上，变成了一朵俏丽的花儿，十分难过。然而看到金色的小蜜蜂翩翩而来，她又为孩子骄傲，因为他做为一种美，一种新的生命永远镌刻在花枝上。蝴蝶mama效仿自己孩子，毅然落到花枝上，也变成了一朵花。

从此，这世界便多了一种花－－一种美丽的蝴蝶花。

[编者注：妈妈，汉语拼音为mama，英文中也有mama/mamma这种拼写法，mama是世界上多数人都懂的一个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