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订《统一汉字总表》

——促进海峡两岸“书同文字”

众所周知，目前中国的汉字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写法。台湾规定繁体字为法定文字；大陆规定其中的2235个简化字为法定文字，贬2235个繁体字为不规范汉字。港澳及海外华人地区或繁或简，自由选择。同为中国人，身居大陆的要读懂港台书报，困难重重；身居台湾的要读懂大陆书报却要借助最近发明的“中文繁简字互译电脑”。于是乎，海峡两岸亲人宁愿通电话，不愿读家信；前者倒觉得“乡音未改”，倍感亲切，后者却因为字形相异，徒增陌生之感。于是乎，大陆出版的《大英百科全书》和《汉语大词典》不能发行于海外，台湾的出版部门买去版权译成繁体字再向岛内外发行!汉字不统一现象，自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的二千多年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出现的吧!笔者不想谈及产生这种怪现象的政治因素，仅从学术上来分析一下。我想，让政治家们去解决政治因素，我们学人的责任是对文字本身进行研究，通过努力，把繁简之间的距离缩短而不是扩大，最后促成中华民族“书同文”，为振兴中华做一点好事。

汉字由繁而简，这是汉字本身发展规律所决定的，因此，人为的禁止简化汉字是行不过的，但是大规模的借助行政手段推行简化字的办法也为历史证明是不足取的。今天存在的社会用字混乱现象是对违反汉字本身发展规律的行为的惩罚!作为语言文字工作者面对着当前这种文字混乱的局面，我认为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来，努力改变汉字不统一的局面；而不能听之任之，更不应该放弃自己在学术上的责任投身到任何一方去为之唱赞歌，去扩大繁简用字不同的分歧，历史将不会原谅这种不负责的态度的。我们这一代学人责无旁贷，应为中国文字的统一作出贡献。

鉴于目前台湾海峡两岸的现状，要想在较短时间里通过行政机构的商谈，在文字改革方面取得一致意见是不可能的。历史上秦始皇先是在政治上统一国家，再去取消六国文字，以秦篆统一汉字。如果今天我们文字也要在国家政权统一后再去统一，那要等待多少年的时间啊!能道还要让中国人长期在文字上通过“中文繁简互译电脑”的翻译才能交流吗?这种现象太荒唐了，所以，我在前年提出了一个建议，由海内外语言文字工作者共同组成“大中华汉字统一革新实行委员会”，着手讨论研究汉字的整理、改革，拟订出一个供全世界华人共同使用的《统一汉字总表》。我想，如果有了这样一个《统一汉字表》，海内外中国人在读写时就有了一个比较科学和规范化的而又不带政治色彩的依据。这个字表于中文打字、电脑输存、印刷出版来说也提供了了一个规范。经过若干年时间的试行，我相信目前存在的汉字用繁用简不统一的现象必然会逐渐克服，一切人为有心理障碍同样会逐渐消除，中华民族“书同文”的日子必然早日到来!这样做，海峡两岸任何人都不会反对的吧!

《统一汉字总表》应当是一个标准化规范化字表。文化交流、语文教学、出版印刷、新闻通讯、电脑处理都要求现代汉语用字必须标准化和规范化。拟订这样一个字表，正是为了可以作为人们正确使用汉字的一个依据。汉字的标准化规范化理想要求应该是：

一、便于认识，也便于语文教学。这就要求汉字继续保持它是表意文字的特点，应该符合由古传今的“六书”字理，每一个标准汉字的字形应该是有字理可循。

二、便于书写，也便于发展书法艺术。那些用简单轮廓符号来代替汉字，用草书楷化来简化汉字的做法，是不足取的。

三、便于记录语言，要求符合汉字表意性这个根本特点。这个要求是最根本的。对于汉字的简化，不能单纯追求笔划越少越好，更不能通过大量简化笔划的办法来破坏汉字的表意性，从而为推行拼音文字开辟道路。采用大量新假借字来减少汉字字数的做法也是不足取的；因为，汉字在发展中通假字减少，其实质是汉字表意性的排它性增强了，作为表意文字，这正是一种重要的进步，我们切不可反其道而行之。目前大陆上社会用字的混乱现象正是由于有些简化字不符合表意性而造成的。当然，大陆二十多年来的汉字简化的方向是符合汉字由繁而简这个发展规律的。正如周有光先生所说的：“笔划简化结束以后，还要对汉字作全盘的整理。”(周有光《汉字简化问题的再认识》刊1978年6月16日《光明日报》。)

四、便于机器处理。中文进入电脑是汉字发展史上的一个重大突破，这就要求汉字从笔划到部件到整个字形都必须进一步标准化和规范化，不能允许“一字二体”继续存在。

五、还要有利于外国特别是汉字文化圈的国家的汉字教学和文字改革。我们正式公布的标准汉字，希望能成为这些国家使用汉字的典范和依据，为汉字走向世界，更好地为全人类服务创造条件，为“创造一套超语言的国际通用的汉字体系”而提供样板。(李行健《汉字优缺点的再认识》见1986年12月北京召开的汉字问题学术讨论会上发言)

总之，在拟订《统一汉字总表》过程中，我们要本着立足现代，面向两岸，放眼世界的精神，高瞻远瞩，才能比较好地完成这项有历史意义的任务。

据此，我设计的《统一汉字总表》其内容应该包括四项，即这个字表中的汉字要“字有定量，字有定形，字有定音，字有定序”。去年，我有幸得到北京国际汉字研究会寄赠的安子介先生著的《解开汉字之谜》一书，拜读之后很受启发，试着拟制了《统一汉字总表》(初稿)。今年新春，承蒙台湾东海大学王天昌教授惠寄一部台湾1992年新版的《国语日报辞典》，我参照了这部辞典所列汉字修订了《统一汉字总表》，草成第二稿。本文主要是说明我草拟该表的一些考虑，敬请各界指教，也衷心欢迎各地读者来函赐教。

一、字有定量

汉字的字数越来越多，字表必须选定一定数量的汉字。旧《中华大字典》收字5万多，新《汉语大字典》收字六万。大陆出版的《新华字典》收字11100个左右，台湾出版的《国语日报辞典》收字9098个。《统一汉字总表》应以现代汉语常用字为主。大陆在1965年公布的《印刷通用汉字字形表》中收字6169个，1988年又公布常用字3500个，此两个字表中包含2000余个简化字，却没有收列1955年废除的第一批异体字。台湾公布的常用字有5401字，大概都是繁体字吧。这些繁简汉字及异体字都有作一次审核和调整的必要。安子介先生在《解开汉字之谜》一书中收字5888个，选出3650个为常用字。据安先生介绍，七十年代初期，“国际中文报业协会”曾经选出3000个汉字，希望能被广泛采用。我们可以通过科学测试进行研究分析，选定《统一汉字总表》应该收入的汉字字量，把它固定下来。中国人用字尽量要限制在此范围，外国人用汉字也有一个参照。同时，还要把字表所收的所有汉字，根据汉字使用频率的高低分级排列。安先生把汉字分为：500字为1级，1000字为2级(新千字文)，2500字为3级，3650字为4级，5888字为5级。这样分别列出汉字，一则便于文化教育不同层次的人认识使用，二则也便于汉字文化圈的国家比较，我们有责任为他们使用汉字提供一个权威性的参考。这里必须说明一下，我所设计的《统一汉字总表》(第二稿)所列汉字，把它们分为常用字、次常用字和非常用字(台湾称为罕用字)3级，共约6000字。

二、字有定形

这是《统一汉字总表》所要解决的一个最主要问题。汉字是表意文字，具有音、形、义三个要素，而字形则是汉字的根本。没有一定标准的字形，文字就失去它存在的形式，汉字则会丧失表意文字的特点。当前汉字使用十分混乱，正是字无定形，即汉字没有一个合乎规范化的标准字形所造成的恶果。

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即汉字必须改革，走简易化规范化的道路，这也是汉字几千年发展的规律。所以，台湾的繁体字不能不改革，大陆已公布使用的简体字也应该重新审核，五十年代废除的异体字应该根据实践使用情况予以通盘考虑，予以科学的改革，使汉字在简易化和规范化的基础上确定一个标准字形，消灭一字多体的混乱现象。香港中国语文学会曾经在1981年拟定了一个《公开考试中书写用简体字用表》，把大陆1964年公布的《简化字总表》、新加坡1974年颁布的《简体字总表》及台湾1979年出版的《标准行书范本》这3个字表所共通的简体字(或行书标准字)共796个汇总在一个表中。虽然这个建议当时未被港府采纳，但这种做法在促进海峡两岸文字统一方面产生了积极影响。

汉字的字形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同一个汉字不但有繁简，正俗之分，字形笔划之别，还有印刷体与手写楷书之不同，这是历来就有的问题。时代发展到了今天，特别是汉字进入了电脑，字形问题是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刻了。据黄顺宾先生说：许多繁简汉字由于不是简单的一一对应，电脑虽然有繁简转换装置，但出现“皇〓”、“黑〓”这样差错却是可能甚至必然的。(《繁简汉字话短长》引自《汉字文化》91年第一期第20页)所以，标准汉字的字形必须是规定的统一的一个字形，不能再搞什么“一字二体”了。同时，还应该注意尽量把印刷体和手写楷书在字形和笔划方面一致起来，便利于人们读写和语文教学，这就涉及到新旧字形和笔划笔顺问题了。也就是说，每一个标准汉字，必须在字形、笔划、笔顺这几方面给予一个规范化的规定，作为人们使用时的统一标准。在研究和确定字形时，我认为应该把我国由古传今的“六书”字理作为一个重要依据。“六书”字理尽管有种种不尽科学之处，但要研究作为表意文字的汉字，即使在今天也不能置“六书”于一旁，更不能抛弃它。另外，由于历史的、地域的和人们的书写习惯诸 方面的差异而造成的诸多字形不能划一的情况，字表可以在一个标准字形之后附录列出它的繁、简、异体字，使人们在使用时便于识别。安先生在《安氏字表》中就是这样排列的，我看起来不但毫无眼花潦乱之感，而且还可以识别一个汉字在字形演变方面的情况，加深了对汉字的认识程度。笔者在《统一汉字总表》(第二稿)中对此作了尝试，把一个汉字的几种字体(或笔形)附列在标准字体旁边。例如“类”字，在拟定的标准字体“类”的左边列出它的繁体字，在右边列出它的简体字(1964年大陆公布的简体字恰巧与标准字体相一致)，又在它的下面列出台湾通用的字体。以第142分表(即“米”部首分表)为例，收录40个汉字，其中拟简的共有12个，仅把大陆公布使用的同音假借简体字“团”改简，加上“米”，以区别于“团结”的“团”，这样一个小小的改动，想必不会造成几亿人读写汉字的困难吧?这12个简化字，与台湾通用字体相异者只有5个字，即粪、团、类、梁、奥5个字；而且其中的“类”与“梁”仅有一点之差异，想必台湾民众会同意作些修改而与此统一起来吧!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尝试，不妥之处还须请各位专家指正。

三、字有定音

在《统一汉字总表》中，应该给每个汉字定一个标准读音。汉字的标准读音是以北京音为主要依据的普通话音(台湾称为国语)，这也是海峡两岸的一个共识，给汉字定音的困难相对地就比较少了，但也会有一些障碍，例“胜”字，在“不胜枚举”这个词里，大陆的读音是第四声(去声)，台湾则标第一声。(台湾林艺教授编《每日一字》)。这类问题可以在讨论中妥善解决。我设想，在《统一汉字总表》中给每一个汉字的注音，可以同时用汉语拼音字母、注音字母，以便于有不同生活经验和不同文化层次的人使用。第142分表40个汉字的读音，就是同时标上汉语拼音字母(依据大陆版《现代汉语词典》)和注音字母(依据台湾版《国语日报辞典》)的。

四、字有定序

我设想字表中的汉字排列，应该以汉字的部首为经，汉字的读音声母为纬。汉字是表意文字，当然应该以部首为主要排列顺序。大陆在1983年公布过《统一汉字部首表》(草案)，把所有汉字归属为201部首，对《康熙字典》的214个部首作了调整和删改。我就是根据此把《统一汉字总表》分列出201分表，每一个部首的汉字列在一个分表中，例如“米”部首的40个汉字都列入第142分表内。有些汉字可能分属两个部首，就分别列入两个分表，并在字表上注明又某部首，例“糜”字，则分别列入“米”部分表及“麻”部分表之中。在每一分表中，我再根据汉字的声母顺序bpmf依次把同一部首的汉字排列起来；零声母的汉字排列在最后，再以韵母顺序排列，例如“奥”在先，“粤”在后。这种部首和音序相结合的排列汉字的方法比较科学，也比较易于查识，符合汉字既表意又表音这种“形声相益”的特点。它区别于目前社会上使用的单一字序排列方法，是否行得通，还有待于讨论和试用。

形势发展到了今天，只有我们台湾海峡两岸人士(包括港澳同胞及海外华人)共同携手合作，才能有效地做好这件关系到整个民族前途的大事。去年八月已在北京召开了有关两岸学者参加的“海峡两岸汉字学术交流会”，这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开端。“我们企盼两岸有心的专家学者，坦诚合作，为此千秋百代的民族文化大业作出划时代的贡献!”(大田：《两岸统一　请自文字始》刊台湾《中华日报》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