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音文字新论

黄作宏

前  言

    汉字与英文原为不同的文字系统，前者的“部首”以象形为本，不发音，重在分类立义，而后者的“字首”和“字尾”(prefix and suffix)，则源自条顿语(Teutonic)、罗马语(Romanic)和希腊语(Greek)，重在构造相关字与文法变化；但是二者皆有表意功能，对文字的帮助甚大。本文旨在异中求同，取长补短，以达汉字现代化之目的。

一、意音结合是世界语文的通性

    如果有人说，中国形声字是意音文字，形符(部首)取意，声符表音，这点大家都会同意。但是，如果笔者说，英文辅助转成字(secondary derivation)也算意音文字，大家就会怀疑：难道拼音的英文也需要表意的偏旁吗？不错，事实的确如此，这也正是本文所要讨论的问题之一。

    过去有部分的学者，在谈论汉字改革的时候，总是抱定一个刻板印象(stereotype)，认为只有汉字和一些古老民族的文字才是意音文字；甚至还说，意音文字是“保守”的，将来的新文字必须丢掉表意的“部首框框”才行。他们把表意的“意”字范围缩小了，把汉字改革的大门也变窄了，不但窒碍难行，四处碰壁，而且百年苦干^①，大伤元气，实在令人惋惜！如果我们把“表意”范围扩大一些，就会发现，意音结合乃是世界文字的通性，并非中国汉字所专属。不仅汉字有意符(214部首)，就是拼音的英文也同样有意符(即308个字首和字尾^②)。汉字有一半以上是意音结合的形声字，英文也有一半以上是意音结合的辅助转成字和复合字；由此看来，意符在文字中的地位非常重要，现在笔者就举英文字首“re-”和字尾“-er”为例来说明如下：

    ㈠根据梁实秋主编的《最新英汉辞典》^③解释：“re- <字首>表下列诸义：⑴又；再；屡；重；反覆。如：reappear再出现，rebuild重建，reheat复热，reopen再打开。⑵还；返；互。如recall召，repay还钱，replace放回原处。⑶反对；反抗；逆。如resist抵抗。”由此证明，凡是用“re-”开头的辅助转成字，都带有上列一种意义，学生一看就懂，这点和我们形声字中的“部首”用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㈡根据美国芝加哥出版的《最新标准袖珍字典New Startard Pocket Dictionary》^④解释：“-er<字尾>可作下列四种用法：⑴加在动词后面构成功用名词；如：blotter吸墨器，cutter割切器，poker拨火棒。⑵加在形容词和副词的后面表示比较级；如：harder较坚硬的，sooner较早的，warmer较暖和的。⑶加在名词和动词的后面也可表示从事该种工作的人员，如：gardener管理花园的园丁，driver驾车的司机。⑷加在地方的后面表示特定的人；如：New Yorker纽约人，prisoner囚徒，villager村民。”从上面的例子来看，英文“-er”字尾的用法真不得了，它可以构成成百成千乃至无限的新字；不但如此，还可望文生义，一看就懂，比汉字部首的功用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完英文的意符(prefix and suffix)以后，现在该谈谈汉字的意符(部首)了。想想看：将来汉字改革(拼音化)究竟要不要保留一部分意符呢？笔者认为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没有表系统的文字，意义含混、毫无规则，即使全数分词连写，也是杂乱无章，缺少像部首和字首字尾一般的组合系统，造成学习上的困难，如何行得通呢？不过“意符”的范围要广，它可能是少数的部首，可能是一种代表符号，可能是字首字尾，也可能是以上三种方法混合运用。不管用什么样子的意符，只要能代表一系列文字的意义就行了；最好一个意符能够连结一千个字，那中国人将来就有福了，学一个字等于现在人学一千个字，真是太好了！但是要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标和理想呢？那就必须靠大家共同努力才行。

    就目前来看，汉字的意符(部首)太多太乱，必须彻底改进，否则难当改革大任。全球有很多的专家学者，劳心劳力，提出各种改良方案：有的保留方块字形(如孔宪中的“萌字式意音文字”^⑤)，有的采用中式字母(如袁晓园的“汉字现代化方案”^⑥)；有的改用拉丁字母(如俞步凡的“关于汉语拼音同音字的区分”^⑦)，带给人们极大的启示，并激起了一股新的研究热潮。这真是一个非常可喜的现象。但是文字改革的工作太艰巨了，必须四海一心，共同合作，才有成功的希望。因此，笔者滥竽充数，在此提出《最新分类拼音文字方案》^⑧，以供各界人士参考。

二、分类拼音文字研究

    ㈠内容简介：什么是分类拼音文字呢？简单的说，凡是采用分类意符(字母)和拼音字母合组而成的文字，就叫分类拼音文字。换言之，就是在拼音文字前面加上一个意符，使字义明显而发音准确，学生一看就懂。例如：火deng(灯)、deng(登)、目deng(瞪)，三字同音不同类，意义有别，就在拼音的前面加上一个不同的分类字母，使三字意音分明，一目了然。此外，“灯”字还可以组成一串复合字，变成字首(如火deng－guang灯光、火deng－huo灯火)和字尾(如：火dian-deng电灯、meiqideng煤气灯)，构成一大串意义相关的文字；学习起来事半功倍，容易多多。

    ㈡分类字母解说：为了科学化，笔者把万事万物归纳为四大类28小类，用28个字母来代表，而且编成四句口诀，易学易记。现在把它们分别说明如下：

    1．自然类(无生物)

日 甲文像太阳：日星、光热、时间。

月 甲文像弯月：年月、肉体。

土 指土生万物：大地、陶瓷、粗俗。

石 甲文像岩石：固体、矿石、珍宝。

∧ 金字的简化：金属、货币、贵贱。

山 甲文像山峦：山丘、高大、偏僻。

水 甲文像流水：液体、雨水、漂浮。

火 甲文像火焰：气体、火光、干燥。

    2．生物类

女 甲文像坐女：雌性、生育、娇美。

人 甲文像男子：雄性、人类、强壮。

乙 像鸭子蹲坐：鸟类、飞翔。

犬 甲文像一犬：兽类、凶猛、野蛮。

虫 甲文像小蛇：虫类、弯曲、爬行。

鱼 甲文像条鱼：鱼类、水生物。

十 草字的简化：草本类、粗糙。

木 甲文像棵树：木本类、木制品。

3．生活用品类

食 甲文似食物：食品类、米粮。

幺 丝字的简化：衣着类、丝布。

冂 象征屋顶：  居住类、覆盖。

力 象征动力：  行动、能源、力量。

刀 甲文像把刀：刀抢、杀戮、武器。

＜ 灾字的简化：灾祸、疾病。

    4．器官类

卩 像动物耳朵：听觉类、邑阜。

目 像动物双目：视觉类  看顾。

口 甲文像嘴巴：吃喝、说唱、门户、方位、四围。

心 金文像心脏：精神类、思想。

手 金文像人手：上肢、动作。

止 甲文像人足：下肢、行走、距离。

    分类字母口诀

    分类字母只表意，不发音；但是为了方便记忆，特编成四句口诀如下：

日月土石金山水火，雌雄鸟兽虫鱼草木。

食衣住行刀灾，耳目口心手足。

    以上28字母当然不能替全部汉字分类，但是至少百分之七、八十是可以分类的；其余百分之二十难以分类的字，就采用其他补助方法或纯《汉语拼音》即可，不必斤斤计较；因为分类拼音文字是以拼音为主，分类为辅的；一个辅助系统能帮上百分之八十的大忙，也该心满意足了！至于分类字母的形状，将来必须另行设计；本文为了方便打字，只是暂时借用一些繁杂的汉字部首而已。

    ㈢拼音字母解说：为了方便，本文完全采用《汉语拼音方案》为拼音字母(请看下表)，因为它是国际通用的罗马字母，拼音准确，一学就会，而且大陆以外大部分人都学过英文拼音，驾轻就熟，一看就懂。请读者直接参阅1958年中共公布的《汉语拼音方案》，本文就不多作解说了。

  拼音字母表《汉语拼音方案》

    字母：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声母：b p m f d t n l g k h j q x zh ch sh r z c s

    韵母：i u ü a o e ai ei ao ou an en aug eng er

          ia ie iao iou ian in iang ing iong

          ua uo uai uei uan uen uang ueng

          üe üan ün

    声调：阴平1  阳平2  上声3  去声4

    ㈣造字方法及其他：分类拼音造字法非常简单，意符在前，音符在后，一律按照欧美拼音文字惯例，从左至右横写。例如：“木chuang(床)、止qian(前)、日ming(明)、月yueguang(月光)”四个字，音义明确、排列整齐，将来引进英法文字亦毫无困难，绝对不像方块字插进英文般格格不入。打字和电脑操作也不难，只需在键盘上加装一个转换键(Shift)就行了。这样一来，科学化、国际化、未来化、传统化样样兼备，而且比当前中英文的音义精准，容易学习和运用。将来的新文字和英文同样分三种：一是纯拼音字，等于英文的基本转成字(primary derivation)；二是分类拼音字，等于英文的辅助转成字(secondary derivation)；三是复合字，等于英文的复合字(compound word)。打破方块字独体单音的限制，完全做到分词连写的地步。

三、结论

    语言和文字都是表情达意的重要工具；如果文字的意义含混，学习困难，那一定会遭到淘汰。分类拼音文字的最大优点，就是音义明确，容易学习，而且最能配合我们的汉语言，传承五千年中华文化。笔者不赞成死守已经落伍的方块字，也不同意一味抄袭英美的拼音法而完全不顾自己的语言文化。我们不愿做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侏儒，惟有取长补短、精益求精，才是最好的选择。笔者要特别强调的是：表意功能不完全靠部首，字首字尾和其他符号也能表意。只要是好的方法，我们都可以采用；而且有表意功能的文字也不一定全是意音文字，不必故意钻牛角尖。文字不是死的而是多元化的。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创造全部汉字；古代没有仓颉(只是传说)，将来也不会有；只要认清这一点，大家就没有什么好争的了。当前最要紧的工作就是敞开汉字改革的大门，团结合作、共同奋斗，以我中华民族的聪明才智，没有做不成功的事。

附记：

    作者黄作宏先生，1927年生于广东省兴宁市，先后毕业于昆明中法大学、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黄氏从事语文工作四十余年，横跨电子与中英文领域；著有《最新分类拼音文字研究》一书，并发表《从文字上看中文电脑的前途》、《从中文之优缺点谈汉字现代化问题》等专论；1992年退休后，更热心推动汉字现代化及“书同文”工作。

注释：

①自1892卢戆章提出《切音新字》起，时间已超过百年，就从50年代“文字改革”到现在也有半个世纪，改革的步伐不但蹒跚，而且困难也愈来愈多。

②见《纳氏英文法Nesfield’s  English  Grammar Series》，台北市第一文化社编译出版，1975年第751－771页。各种英文字典所载的字首字尾可能不尽相同，仅作参考。

③梁实秋《最新英汉辞典A New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台北远东图书公司印行，1972年17版886页。

④Charles Earle Funk B.S.,Litt,New Standard Pocket Dictionary,Chicago, Wilcox, & Follett Co.,1946,p.388

⑤孔宪中《汉字改革应走意音化路线》，原载《抖擞》17期增刊，1976年9月

⑥袁晓园《晓园作品选》，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1994年第229－280页。

⑦俞步凡《关于汉语拼音同音字的区分》，《语文现代化论丛第三辑》，语文出版社，1997年

⑧黄作宏《最新分类拼音文字研究》，1980年5月初版，台湾各大书局发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