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同文的前景并不悲观

庄泽义

1991年，内地语言文字学界发表连篇累牍的长文，以纪念国务院颁布《汉字简化方案》35周年。其实，国民政府早在1935年8月21日就颁布了《第一批简体字表》，到1991年8月总共过去了56周年。50多年来，没有见到过有人替它写过纪念文章，莫非对汉字简化，也以成败论英雄？

历史性的突破

诚然，国民政府当年推行简体字，正值国家处于内忧与外患交相煎迫之际，又受到某些中央要人、省主席和社会名流的极力反对，而不得不在翌年年初宣布“暂缓执行”。但是，以政令形式颁布简体字作为法定文字，在中国历史上首属破天荒第一次。这次带有创举性的突破，在中国文字学史上值得大书特书。

半个多世纪之前，国民政府在简化汉字方面所建树的功绩，不仅在于它因应了当时社会的一般民众的要求，遵循“述而不作”的原则，甄选并颁布了在民间最通行的简体字324个；而且在于它在下达给各省(市)教育厅的“通令”中，肯定了“五四”时期以来在文字领域中兴起的一种进步的文字观——

“我国文字，向苦繁难。几千年来，由图形文字，递改篆隶草书，以迄今之正体字，率皆由繁复而简单，由诘诎而径直，由奇诡而平易。演变之迹，历历可稽。”“通令”指出，现行汉字虽然不同于古文篆隶，但是笔画仍嫌太多，认识、书写，仍甚艰难。唯有简化汉字，民众的普及义务教育，才有成功的希望。

“书同文”的意向

秉承着当年“通令”的进步文字观，台湾在1980年出版了《标准行书范本》，作为台湾各级学生手写字规范的依据。

许多学者都注意到了，《范本》采用了大量的简体字。《范本》收录的四千个常用字的“标准行书”当中，与内地简化字的字形完全一样和近似的，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一。

《范本》的另一引人注目之处，是陈立夫撰写的序言。陈氏在序言中指出，“书同文”是国家民族统一团结之先决条件之一，“吾国之所以拥有八亿人口，而能和善相处成为一家，延续五千余年光荣历史文化而不坠者，其原因在此。”

这一册以台湾官方名义发布的《范本》，以及十年来贯彻始终的施行，应该看作是台湾方面为了海峡两岸实现“书同文”，从而达致“国家民族统一团结”的最终目标而迈出的重要步伐。

而内地在近几年来也一再放出风声，表示现行文字的统一问题可以协商。内地某机关刊物编辑部，去年年底在给本港一位语文工作者的一封复函中，也把这个意愿表达得相当清楚、诚恳：内地与港台等地“何时实行书同文，怎样实现书同文以及同于哪一种‘文’，这些问题恐怕需要双方共同讨论、协商。目前大陆有的学者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后双方不妨多多交流。”

没有不能解决的矛盾对立

综上所述，我们会十分讶异地发现，国共两党对于简化汉字的认识与实践，以及对“书同文”的意愿，竟有那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看起来，达致海峡两岸文字统一的前景，并不如一般人所想像的那么遥远、那么悲观。

现在，我们有幸生活在一个世局瞬息万变的年代，各国的首脑们的脑袋瓜都比他们的前任开窍得多。像“一国两字”这样小儿科的矛盾对立，有什么理由长期拖着不能解决的呢？

如果在几年后的某一天，我们一觉醒来，见到海峡两岸的报刊书籍悉以简体字排印，我们不用讶异，也不必去深究到底是谁向谁低头，实际上，那正是国民政府自1935年以来简化汉字所作的巨大努力而结出的硕果啊！

                  原载香港《语文建设通讯》第3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