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孙武从国家的整体实力上来考察军事问题,把军事和政治、经济联系起来考察,仍然着眼于战争,着眼于打胜仗。吴起不仅是军事家,也是政治家。这一点,使他跟前辈孙武有所不同。吴起把军事和政治联系起来谈论,是着眼于治理国家,具有政治家的特色。
吴起认为,治理国家必须文武兼备,不可偏废,偏废将导致亡国。
他说:“昔承桑氏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有扈氏之君,恃众好勇,以丧其社稷。明主鉴兹,必内修文德,外治武备。”(《图国第一》)从前承桑氏的国君,修明文德,荒废武备,国家因而灭亡。有扈氏的国君,凭借兵卒众多,好勇逞强,也丧失了国家政权。兴文废武不行,黩武弃文也不成。一定要明修文德于内,准备武力对外。
文武都很重要,不可偏废,但二者的关系,吴起认为是政治重于军事,政治决定军事。因而吴起很重视民心的向背,强调国君要爱护人民,人民才能保卫国家,效死于战场。
他说:“君能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处下,则陈(阵)已定矣。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则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邻国,则战已胜矣。”(《图国第一》)国君让贤人处于上位,让小人处于下位,由贤人来治理国家,这样军事阵地已经安定了。人民有田耕种,有房屋居住,与官吏亲近,而不是官民对立,这防守就已经坚固了。老百姓都说自己的国君好,而指责邻国,那么,战争已经胜利了。民心向背决定了战争的胜负,这就意味着政治决定军事。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有一处精彩的对话:
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
起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
山河的险固,在军事上有重大意义,但却不是决定性的。决定性的仍然是德政。德政的核心是爱民,是获得民心,得到人民的支持。
对于敌国的人民,他也表现出政治家的胸怀。
他说:“凡攻敌围城之道,城邑既破,各入其宫,御其禄秩,收其器物。军之所至,无刊(砍)其木,发其屋,取其粟,杀其六畜,燔其积聚,示民无残心。其有请降,许而安之。”(《应变第五》)敌国的都城已经被占领,搜索那些君臣的宫室,接收占用他们的俸禄,没收贵重的宝物。军队所到之处,不许砍伐树木,不许搜查民宅,抢粮食,杀家畜,焚烧财物。向老百姓表明,并无残忍之心。如果有人请求归顺,可以准许,并很好安排他们。
把君臣和百姓分别对待,这就是政治家的眼光,这就是赢得民心。战国时期,已经出现了“民贵君轻”的思想(见《战国策•齐策•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吴起则将这一思想跟军事联系起来加以阐述,用政治家的眼光来看待军事问题。
吴起任西河守,政治上强调德治;为楚相,又重视法治。他不仅能够带兵打仗,还能够从政理财,“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他的政治思想,较为复杂一些,兼有儒家法家的成分。他对魏武侯说的话,是儒家的德治观点,他在楚国的改革措施,又是法家的做法。吴起在楚国的改革,因为楚悼王死亡而中断,由于宗室大臣阻挠而夭折,楚国未能进一步强盛起来。后来商鞅到秦国主持变法,秦国力量逐渐强大,终于灭了楚国。此即后人所谓“楚不用吴起而削弱,秦用商君而富强”。
吴起善于用兵,并且爱护士卒。“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