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其时沈复已二十九岁，正当壮年。他既能诗善文，当不至于一无所闻，但是我们在《浮生六记》中看不出他受到什么影响。
前面提到，他们创作的社会背景相同，尽管没有传承的影响，却有着共同的时代烙印。它们描写了“乾嘉盛世”这一封建社会行将没落的回光返照，反映了封建家族制度衰败的趋势。《红楼梦》写的是贵族家庭，出现了反叛者，衰败的变化显得惊心动魄，作者的感受也极为深切。《浮生六记》写的是一般士大夫之家，驯服者在苦苦地挣扎，显得较和缓，作者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一趋势，只留下淡淡的哀怨。从那个时代文学的整体来说，《浮生六记》却可以成为《红楼梦》的重要补充。
大观园中的裙钗形象，五彩缤纷，鲜艳夺目，沧浪亭畔的沈家，自然难以望其项背。但沈复在短短的篇幅中，真实地描绘了芸娘的生动形象，则不能不说是一项难得的艺术成就。这个形象是大观园中所没有的，因而也就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
芸娘是一般士大夫之家贤惠型的妇女。芸娘幼年丧父，家道中衰，一家三口，靠她的“女红”养活，这使她自幼学会了针线手工，养成了勤俭的习惯。她的贤惠，是结合勤俭、才艺、柔和、纯真而形成的性格。既不同于薛宝钗，也不同于平儿、花袭人。她既无野心，又无心机，她只是施予，并未想到收获，这是这个形象的光彩照人之处。不过，她吟诗爱画，必然追求风雅，热心于高层次的文化生活，这就有可能与她恪守妇道发生矛盾。追求风雅，难免有忘乎所以的时候。她在给丈夫的信中语言不慎，戏称公公为“老人”，这其实不是她的弱点，倒是她想稍稍摆脱羁绊，精神放松一点的表现。追求风雅，也有出现偏差的时候。这突出表现为丈夫纳妾一事上。她既非无德，也非无容，更非无子，何以要热心筹办这件事呢？度其心理，是要追求世俗的虚荣。要为自己的丈夫物色一个“美而韵者”。在纳妾一事上宽容不妒，这只是封建道德的要求，并非女性的正常心理状态。她能够做到这一点，表明她确实恪守妇道。另一方面，娇妻美妾，又是官宦之家的风尚。这说明她所追求的风雅，虽也包括高层次的文化生活，但也带有世俗的倾向，没有脱离才子佳人的趣味。公公纳妾，她也出过力，婆婆不满，“老人”也迁怒于她。她又为丈夫纳妾，也未得到“老人”嘉许，反而被指责为“盟妓”，再一次遭到斥逐。她终于颠沛流离，客死扬州。
想做好媳妇而不可得，这就是她的可悲之处。这样一位贤惠的妇女，竟也落得如此下场，封建家族制度的衰败，也就成为必然之势了。这个形象的描绘，是作者的成功之处，也是《浮生六记》的价值所在。
《浮生六记》与《红楼梦》联系在一起，确实相形见绌，而且它又出现于《红楼梦》之后，以致文学史上都很难加以评述，颇受冷遇。但它却自有独到之处，它在文学上的影响，是无可否认的。
——原载1990年月4日《人民日报》海外版
语言文字网［YYWZW.COM］2006年4月12日作者授权发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