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反对设“国家阅读日”,我赞成。如果好书太少,设“国家阅读日”也只是一根救命稻草。但他说“阅读更多是浪费生命”,我不敢苟同。
我支持余秋雨,反对设“国家阅读日”,有四个理由:
一、在有“世界读书日”的情况下,再设“国家阅读日”无疑是架床叠屋,多此一举。目前有许多国际性节日,但人们比较熟悉的只有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等,其它很多国际性节日,只有在相关部门举行庆祝活动,媒体予以报道后,人们才想起这个节日来。在有国际性节日的情况下,觉得这个问题重要就增设类似的节日,觉得那个问题重要也增设类似的节日,不但使节日过多过滥,不能引起人们的重视,还会浪费相关部门大量的人力、精力和财力。
二、阅读不仅仅是读书,也不仅仅是读有字书,广义的阅读其涵义十分广泛,阅读不仅可以通过看书、读报刊、浏览网页、欣赏视听媒体等以语言、文字为载体的媒体进行,还有以读心、阅事、观世等以无字书的形式进行。与其增设一个“国家阅读日”,不如大做“国际读书日”的文章,引导人们迈向广义的阅读,让人们将“行万里路”与“读万卷书”有机地结合起来,理论联系实际,理论指导实践,使书籍成为人们“解惑”的工具,通向“不惑”的桥梁。
三、利益是人们行动的指南针,如果读书给人们带来的益处多,没有“国家阅读日”、“国际读书日”,人们也会重视读书。相反,如果读书给人们带来的益处少,甚至没有明显的益处,即使设“国家阅读年”,年年开展“国家阅读月”活动,也难以唤起国民的普遍读书兴趣。
常言道“好书不厌百回读”,一本好书能让人手不释卷,废寝忘食,受益匪浅,有的甚至使人终生受益。是不是一本好书,应该获得大多数读者的认可,不能完全由所谓的专家、学者组成的评委来决定。一本好书要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实用性俱佳,为什么会出现“叫好的不叫卖,叫卖的不叫好”的现象?“物择天竞,适者生存”,关键在于大多叫好的书可读性、实用性不强,而叫卖的书则思想性、艺术性不佳,如果思想性、艺术性强的书不能在可读性、实用性上超过思想性、艺术性不佳的书,难免让思想性不强的书占了上风,这能怪读者,这能怪思想性不强的书吗?书籍是传播思想和艺术的载体,就像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却在打扮上不修边幅,说起话来深奥难懂,人们只会敬而远之,空有满腹经纶。
对于现在读书的人越来越少,我认为不能简单地将板子打在老百姓的屁股上,而是具有历史和现实的多种因素。据我分析,影响国民阅读的主要因素有:
一是我国古代少有可读性、实用性强的书,像圣贤书可读性不强,唐诗、宋词虽有可读性,但实用性不强,读了这些流行的书如果不能当官发财,就是“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大多像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那样,连贩夫走卒都不如,结果沦落到“臭老九”的地位。虽然我国古代对读书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等溢美之词,除了极少数人能通过读书走上当官发财之路外,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并不能从读书中获益,于是十有九笑读书呆,读书风难兴起来。
二是解放后很多书成了政治宣传工具,连文学作品也不例外,而“理论是灰色”的,在绝大多数对政治不感兴趣的老百姓看来,书成了政治说教,自然兴味索然,味同嚼蜡。虽然现在意识形态方面的书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但一些人已形成思维定势,不但自己难以改变对书的不好印象,而且还会影响一些身边的人。
三是指导实践的实用性强的书太少,当书不能指导人们的工作、学习、生活,当书不能给人们带来切切实实的利益,知识不但不能给人带来力量,“知识就是力量”这句名言就成了美丽的童话、奇妙的神话,就成了流传最广的“谎言”和“毒药”,就会使更多的人远离书籍。以前很多书内容空洞,尽是大道理,由于写书不需要真才实学,只需按套路人云亦云,一些书的内容似曾相识,说起来这些作者才华横溢,实则腹中空空,教材尤其如此。教材特别是文科教材中很少有像《内科学》、《外科学》那样操作性强的,所以我常劝一些熟人,如果不是想获得一纸文凭,为找工作提供方便,千万不要看教科书,看了也是白看。在进入21世纪后,实用性强的书籍走俏就能说明这一点,但时间来得晚了点,一些人早就形成了看到书就打瞌睡的习惯。
四是“垃圾书”太多,读这些书纯粹是浪费时间,有的甚至误人子弟,就像余秋雨所说的“阅读更多是浪费生命”。
国人有出书崇拜,即使自己出了一本没人买甚至上不了书架的“垃圾书”,也全无羞愧之心,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作家也好,诗人也好,学者也好,其中有几成不是自费出版(专业术语为“补贴出版”)的,出版社付稿费的书中又有几成好销?在中国这个十三亿人的图书大市场,除开像《新华字典》、《汉语大词典》一类的工具书,以前的红宝书,现在主要由集体购买的政治学习类书籍,有几本发行量超过一千万册的?
我国作家多,但不需要自费出书的作家少,书畅销的作家更少。可以这么说,写书、出书尽管不能让一些人滚滚财源,甚至还要“放血”破费,但可以给一些人带来好工作、好职务、好名声,所以人们趋之若鹜,但对读者来说并非开卷有益。
五是出版社乱炒一气,跟风严重,像“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群魔,损害了图书的整体形象。一些出版社出不了畅销书,就祭起炒作的法宝来,一些炒作起来的书并没有什么看头,看了也没什么益处,一些炒起来的作家“雷声大,雨点小”,名不副实,写不出值得一看的好书,加上一些好书畅销后跟风四起,东施当道,令人莫衷一是。图书市场如此混乱,人们不省钱换清静才怪。
六是不同的社会群体对书籍的需求有大有小,人们是按需而学,而不是为了学习而学习,解决国民读书少的根本在于发掘不同群体的学习需求。对于专家、学者,不仅书的数量要多,范围也要广,对于平常百姓而言,主要以实用性的书为主。“学到用时方恨少”,对人们来说,不在于读书多少,而在于工作、生活、学习中能用上的知识有多少,当人们觉得从书上学到的东西不够用时,就会如饥似渴地学习书本知识,而当人们觉得书本上的知识没什么用时,对书本就处于一种假饱状态,因此我们需要解决两个问题:让书变得更有“营养”,治治一些人的“消化不良”。
七是应试教育后遗症作怪,导致人们上学时厌学、逃学,毕业后绝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学生成年后的阅读兴趣。我国的应试教育和灌输式教学,教材的实用性差,学生又常常陷身于书(教辅)山题海等现象,使一些学生从小就有不得不读书的压力,对读书有抵触情绪。如果从学生时代起就学一些实用知识,养成学以致用的习惯,长大后遇到工作、生活、学习中的问题,就会以书本为师,书籍的需求量自然就大了。
八是提倡读书的方式不对,崇尚虚学,轻视实学,读书越多,收获的虚效就越多,实效就越少,人们与真才实学渐行渐远,一旦学习刻苦与受益相差较大,不但学习者逐渐缺少学习热情,也会成为身边人的反面典型,使更多的人相信“读书无用论”。现在一提读书,有些人就提倡看经典名著,但是不是看了经典名著就有文化底蕴了?就变得能干起来?知识就变成了力量?如果饱学之士只能夸夸其谈,就会变成反面典型,让人对读书望而生畏,这些人不读书还好些。
九是缺乏大量读书兴家、读书致富的榜样,书呆子比比皆是,儒商却少得可怜,不是头脑简单或爱幻想的人,谁去做徒劳无益的事?人们上学读书大多只是为了找个好工作,当公务员、当白领,这种意识严重影响了读书的积极性。即使我国能出几个诺贝尔奖得主,其影响也十分有限,因为他们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要想激起人们的读书兴趣,就需要千千万万个学习改变命运的榜样,如果读书多的人日子大多比读书少的过得好,生活比读书少的人过得丰富多彩,处理各种问题比读书少的人能干,何愁人们没有向学热情,何愁兴不起向学之风?像现在一些读书人毕业后只想找工作,也只能找工作,只会吃“政策饭(如提高经济待遇才能过好日子)”,不会吃“市场饭(如通过开店、办厂、从事报酬与业务挂钩的工作获取高收入)”,这能让人相信“知识就是力量”?还有大学毕业生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回家务家连文盲都不如,不说如何科技兴农,就连勤劳致富也做不到,这能鼓励农民们去买书读?能让广大农民对儿女说读书越多越好?
四、解决国民读书少问题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综合治理,要从科学发展观出发,既消除传统因素的影响,更防止出现和积极解决现实中的不利因素。解决国民读书少问题要像中医一样对症下药,不同的群体、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药方,不能像西医一样,内科不分对象下一样的药,外科动不动就来个“一刀切”。不然,别说是请著名作家王安忆、张抗抗、梁晓声、赵丽宏等联署提案设“国家阅读日”,就是让全国数以万计的大大小小作家联署提案,让他们以身作则地读书,也是白搭。
虽说报纸、杂志、电视、网络对人们读书有一定影响,但不是决定性的影响。就说报纸吧,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的报纸有几成人爱看?但现在很多地方性的报纸发行量超过百万份,主要原因就是报纸实用性强,而过去人们不爱看报纸,就是因为报纸与人们生活相关的东西太少。曾有人预测电视和网络将打压、挤占报纸的市场空间,即使在娱乐媒体十分发达的日本,报纸发行也没有衰退的迹象。为什么电视和网络偏偏对书籍的影响大?难怪时至今年“两会”,提案人连提五次设立“国家阅读日”,都没能引起重视。
其实,提高国民读书兴趣的途径很多,我认为关键的途径有两个:一是从娃娃抓起,从小养成学知识、用知识的良好习惯,虽然见效慢了点,但可以像银行爱给大学生和中小学生办信用卡一样,培养市场嘛。二是出版社要从实用方面打开人们阅读的突破口,如与媒体合作经常开展一些学知识、用知识的活动,让人们尝到学知识、用知识的乐趣和甜头。出版社要像垂钓者一样,舍得“打窝子”,善于“打窝子”,钓起人们的学习兴趣,逐渐将人们引导到爱读书、读好书的方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出版业是高智商人才汇集的行业,作者群体也是藏龙卧虎,精英荟萃,如果这么多“优秀”人才都没法培养起国民的读书兴趣,人们不禁要质问:读书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