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网科技讯 日前在密歇根大学举行的美国语言学会年会上放映了一部名为《幸福的语法》(The Grammar of Happiness)的纪录片,影片纪录了“普遍语法”的挑战者、语言学家和人类学家丹尼尔•埃弗雷特在巴西亚马逊地区迈茨河沿岸对皮拉罕语的调研情况。该片曾获得2012年度最佳人文社会科学计划大奖。
埃弗雷特本人亲自到场观看影片,同时回答了一些观众提出的问题;另外,他还做了一个关于语言田野调查的学术报告。“普遍语法” 的创立者、语言学家和哲学家诺姆•乔姆斯基也参加了这次年会,并做了一个关于语言本质的论坛讲座。这两名学者的学术观点大相径庭,他们真是冤家路窄。
埃弗雷特在亚马逊地区迈茨河沿岸的一个叫皮拉罕(Pirahã)的印地安部落断断续续生活和研究了30年。他发现皮拉罕人的语言中没有数字,只有“多”和“少”;对蓝色和绿色使用相同发音,没有形容红、黑、白的专用词;动词用后缀来区分传闻、推理和观察,也没有完成时态等;最惊人的是他们的语言没有“递归性”,如他们的句子里没有“爸爸说妈妈说你叔叔说他要带你去公园”这样可以套从句的句子。由于皮拉罕人极度排外,埃弗雷特是当今世界上仅有的3个可以和他们交流的外族之一。
1957年乔姆斯基的第一部专著《句法结构》出版,标志着转换-生成语法(TG)学说的诞生,引发了语言学界的一场革命。这一学说经历50多年的发展和变化逐渐形成了对语言进行描述和解释的一个体系。它的理论核心是普遍语法(UG),即修正的扩展的标准理论。普遍语法是一切语言所共有的语法,是人类头脑中所具有的内在语法规则,它不是一种具体的语法,而是一种语法的理论,是一个原则系统;而个別语法则是普遍语法原则或条件约束下的一个原则系统。
普遍语法的中心思想是人脑有一种先天的特定结构或属性,即语言习得机制,它是人类学会使用语言的内因。普遍语法的提出是对传统观念的一种挑战,对进一步理解人类大脑如何形成语言能力具有重大意义,对目前正在发展中的二语习得理论也具有深刻影响。
2002年乔姆斯基等人在《科学》杂志发表了一篇论文中说,递归性是人类语言唯一至关重要的特性。2005年埃弗雷特在《文化人类学》杂志发表了一篇论文,对乔姆斯基等人的观点提出了质疑。双方掀起了一场语言学界的大争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场争论一直持续至今。不过,争辩双方的观点有待经验科学结果的检验,比较性、实证性的研究成果将决定他们的胜负。
如果埃弗雷特的发现得以证实,乔姆斯基的普遍语法将受到重大挑战。由于递归性是普遍语法的两大核心内容之一,证伪递归性几乎等于证伪普遍语法。于是,乔姆斯基及其支持者对埃弗雷特进行攻击和诬蔑;乔姆斯基甚至说埃弗雷特是比小布什还要糟糕的大骗子。但也有很多人对埃弗雷特的遭遇表示同情,一名坚定的普遍语法专家说确实埃弗雷特的研究工作至少是严肃的和值得尊重的。
埃弗雷特认为是文化而不是遗传决定语言。他只是否定乔姆斯基的普遍语法中的“唯递归性假设”。皮拉罕人的语言中没有数字、颜色和复杂句子并不是他们不会数数、看不到颜色或者比其他人笨。皮拉罕语的特性也不是个案,在其他语言中也有发现。
其实,两年前语言学家斯蒂芬•莱文森等人在《自然》杂志发表了一篇关于语言演化的论文;他们分析了来自四大语系的301种语言,考察它们语句中不同成分的位置是否影响句子的其他部分;研究结果显示,语言的演化跟人脑中的语言处理部分没有关系,而主要跟这种语言发展的历史背景有关。莱文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们认为,是文化的演化而不是人类所共有的特征,对语言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语言结构与人类的生物学结构并无很大关系,语言是通过传承而发展的。”
语言学家、数学家周海中指出,普遍语法一直以来都是备受争议的热门话题。人类的语言能力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习得的;语言的演化是人类基因作用的结果,还是历史文化影响的结果。这些问题至今还没有让人特别信服的答案。因此,对普遍语法的探究和论争仍将继续下去。 (赵勇 写于美国密歇根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