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非线性语音学

      我们通常所说的音位学是线性的，也就是发音的时候应该按照书写字母一个个地念出来的。但是，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有人发现辅音和元音按照辅、元排列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是没有办法一个个地单独地被分开的。ELLP4187：“研究表明，无论如何d无法在同时识别出元音以前被识别出来。”因此，人们想到辅音和元音是根本分不开的。在发音时，它们不应该被顺序地读出来，而是平行地，同时地被表达出来。前面说过，有人曾经形象地用两根笛子同时发音形成的混合音来表达这一现象。当初人们仅仅是为了书写方便才将辅音和元音分离开来，这种顺序出现的方式仅对于书写适用。但是，当我们再从书写符号中获取声音信息的时候，我们误以为字母应该是一个一个顺序地读出来了。这就是为什么西方线性音位学无法正确地解释发音的根本原因。根据这个现象，西方学者终于懂得将辅音和元音看成不可分割的一个实体来解决问题。从而返回到两千年前，人类没有将发音分解成拼音字母以前的发音方法。我们知道，拼音字母是古菲尼基人从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中分离出来的，最初的拼音字母仅有辅音字母没有元音字母，或者说是一个个含有任意元音的辅音字母，类似汉语，反切中前面的那个字。从此我们也看出，菲尼基人的发音与字母才是与声音一一对应的字母，而自从希腊人增加元音字母以后，发音与字母之间就无法一一对应了(例如过去可以用b代表bi的发音，但是一旦有了i这个元音以后，b就不适合代表bi的联合体了，否则就造成混淆)。不过希腊人发明的元音字母却对人类的记忆做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这种按照辅、元不可分割理论建立起来的音位学被称为非线性音位学。

      ELLP3158：“1934到1937年之间，J.R.Firth发表了最初的几篇文章来描写这种语音学，有人称它为‘韵律分析’prosodic analysis”他利用辅音C和元音V最先发明了‘互融音节’syntagmatic syllabic structure和‘一个发音种类’one articulation type这两个术语。此后，非线性音位学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ELLP2824：“非线性音位学是代表二十世纪末一种音位学的潮流，从形式到理论的术语。它的方法是将语音看做是包含许多同时出现的性能或特征，这些性能或特征是分别排列在不同层面，或者信息通道上的。‘非线性’这个术语代表在不同层面上的各种特征之间的相互关系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一个个地表现出来。它们可能是互相交融，混合地出现，某一层面上的一个单体可能与其他层面(这里所说的层面就是本书中所说的‘维’，只不过‘层面’这个词不容易与数学结合而已)上的单体同时表现出来。非线性音位学强调用详述表达系统能力的方法提供对于音位学中周期出现的某些特性的简洁，非任意性的解释。 －－非线性音位学可以被看做是对于长久以来，西方学术对于音位学看法的反叛。这种传统看法认为音素是按照时间轴从口中一个一个地被发出来。这种看法从古菲尼基和希腊时代就已经开始了。直到后来，Saussure把它具体化成为线性信号的原则。－－这种传统看法的后果是没有考虑到在拼音文字中没有表现出来的一些极端现象，比如‘声’，重音，韵律和其他的‘超节片’suprasegmental等与拼音文字不相适用的现象。

      非线性音位学在三十年代受到‘特征区分’理论的挑战，它认为单词与单词之间有一个用特征区分开的‘原子’。但是，它还是坚持了线性音位学的原则。正如Bloomfield所说：‘特征区分发生在一堆或者一束被我们叫做音素的东西上面。’按照乔姆斯基与 Halle合著的 Sound Pattern of English的说法：在所有的音位学中，发音的区别性能是可以分成两个维的，其中一维代表音素，另一维代表特征。”

      从特征区别理论到乔姆斯基－海拉理论的出现，我们都可以看到西方音位学家有一种天生的，固有的看法，就是，只有当几个以上的音素联接在一起，形成了音节后才能够互相区别。而中国人则可以理解只要有辅音元音的结核，或者仅仅有元音就可以使声音互相区别。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当他们从实验室中发现人的听觉是非线性的时候，他们感到迷惑和不解。ELLP4209“当耳蜗接触到各种语音的声压的时候，它们表现出高度的非线性。对于这种非线性的解释是复杂的，而且还没有完全被解释清楚。”很多音位学家都知道：“人类的发音器官可以发出无数种的声音。”(见Simeon Potter 所著的‘变化中的英语’Changing English P14)因此，从说到听都显示了非线性的关系。我认为，这仅仅是由于某些语言承认某种声音信号为传递信息的信号，而其他语言承认另外的声音信号而已。ELLP4233：“1978－79年间，Carnegie Mellon 大学(CMU)和麻省理工学院(MIT)的研究者们从一系列的摄谱仪图形的研究发现，听觉信号中包含着远比我们过去所认为的更加丰富的声音信息。”但是，我们能够承认多少才是问题的关键；比如菲尼基语言仅承认辅音为传递信号，而希腊人即承认辅音也承认元音，中国人则即承认辅音(声母)，也承认元音(韵母)，还承认‘声’。根据我本人的经验，中国人在阅读西方学者的语言学文献时，最好时时问自己一个问题，“撰稿人会说汉语吗？”

书名：《语言的本质》　作者:苏诚忠　语言文字网(www.yywzw.com)发布